蘇鴻信呼出口中濁氣,眼睛一亮,他目中泛淚,笑道“好,那今天這頓酒,就當是我為你們踐行,山高水長,隻盼有朝一日,咱們能江湖再見,不負初心!”
“哈哈,你總算有了當年的幾分模樣,這酒喝起來才有意思!”
王五大笑道。
蘇鴻信端著酒碗,也是大笑起來。
“我從未變過,我就是我,我是蘇鴻信!”
他們這邊說笑飲酒,那老板在灶房裡聽的可是心驚肉跳,大晚上的,任誰瞧見有人對著三個空蕩蕩的位子有說有笑,自然是毛骨悚然,何況這一夜怪事也忒多了,而且那飯頭上插竹筷可不是給活人吃的,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裡就沒放下來,特彆是桌上還放著一顆人頭。
眼見蘇鴻信對著人頭喝酒吃菜,這就是膽子再大的,怕是也要嚇個半死,好在老板已見慣了生死,都說那鬼惡,可鬼再惡,又比得上那些奸淫擄掠的洋毛子還惡麼。
他非但沒怕,更是起身又給蘇鴻信添了幾壺酒,真就是連蘇鴻信都意外。
幾輪酒喝下來,門外夜色已又褪去的兆頭,蘇鴻信也不知道和這三位已死之人說了些什麼,就好像沒說到幾句,更沒說儘興,但時辰不等人啊。
“鴻信,夠了,我們該走了!”
王五慢慢斂了笑,悵然道。
李雲龍也說道“想不到死後還能與你相見,已是餘願已了,心中無憾,還有什麼要求的。”
“我也沒啥說的,就是放心不下我那老婆孩子,再有以後清明祭日什麼的,讓小甜多給我燒點紙錢,造了孽了,活著我窮了一輩子,我可不想去下麵還是窮鬼,哈哈!”
秦守誠也搭腔道。
蘇鴻信沒做說什麼挽留的話,隻是笑道“好,那我送送你們!”
“哈哈,不必了,我去也!”
店中驀然陰風一起,似是帶著暢快的笑聲,那簾子已被卷開了,蘇鴻信忙起身走到門口,瞧了瞧昏沉的夜,悵然若失。
凝視良久,等瞧不見雪中的足印,他才轉身重新收拾好桌上的那顆腦袋,一收招魂鈴,快步出了酒館。
過了許久,瞧見蘇鴻信走了,老板這才走了出來,瞧著桌上裝滿酒水的三隻大碗,老板眼露遲疑,小心翼翼的端起抿了一口,卻覺這酒水已失了酒氣,寡淡無味,口中不由喃喃道“真乃奇人!”
一夜大雪,街麵上積雪都一尺多厚了,一腳踩下,能沒到人的腳踝,蘇鴻信踏雪而行,哪怕城門已關,但以他現在的身手來說,還不是如履平地。
他攀著城牆,上了城頭,下意識又回望了一眼這座京城,城雖在,然故友皆去,短短數月,他竟有種物是人非的恍惚。
“怎麼突然有點想家了!”
蘇鴻信搖頭一笑。
遠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正有兩匹馬在雪地上來回打著轉兒,口鼻裡噴吐著熱氣,而其中一匹馬的馬背上,則是有個一身紅衣的姑娘,像是等了許久,不住朝這邊張望。
“遭了,忘了這茬!!”
他臉色一變,忙翻了下去,朝那頭奔去。
“姓蘇的,我都快被凍死了!”
眼見蘇鴻信回來,馬背上的女人立馬破口大罵,頭上都結了一層薄霜。
蘇鴻信苦笑著翻上馬,把陳小辮摟在懷裡。
“見到了麼?”
陳小辮問。
“見到了!”
蘇鴻信應道。
“咱們回去吧,對了,我之前從白山上給你帶回來了一個有些特彆的東西,從今以後,我就不出陳家溝了!”
陳小辮一歪頭,半仰在蘇鴻信懷裡,又問道“你想乾什麼?”
輕輕一趕馬,蘇鴻信笑道
“當然是過日子,生孩子!”
“呸!”
陳小辮俏臉一紅,沒好氣的啐了一口。
二人邊說邊走,可走出沒多遠,蘇鴻信卻是一皺眉。
陳小辮
“怎麼了?”
“你有沒有聽到風裡有鈴鐺聲響?”
蘇鴻信眼露異色,他視線一抬,環顧四望,可瞧著瞧著,驀然,他整個人身子一緊,忙又回過腦袋,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驚人的事,用一種近乎微顫的嗓音小聲說道“彆回頭!”
說完,一拍馬臀,已是飛快趕起路來。
而在他身後。
就見遠處的一個岔口,似有似無的,隱約現出兩道飄忽不定的高瘦身影,像是兩個虛影,身形高挑,穿著更是古怪,一黑一白,皆頭頂高帽,仔細一看,這帽子上居然還有字,一書一見發財,一書天下太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