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晏陽?你聽見沒有?”
“啊……聽見了,聽見了。”
“聽見你不知道給個回應啊!”
還沒等溫晏陽反駁,方沁雅就直接把電話掛掉,於是,聽著掛斷音嘟嘟聲的溫晏陽,在這昏暗的路燈下,在這初夏的晚風裡,更加淩亂了……
不到十分鐘,那輛銀白色的車又停在了溫晏陽眼前。溫晏陽木訥的上車,滿腦子還是剛才自己無故受到一頓怒吼的無奈,無辜和沒有反駁的懊悔……
五分鐘後,車子停在了溫晏陽租的房子樓下。司機打開車門時,溫晏陽這才收了滿腦子的抱怨,說了聲謝謝,小心翼翼的去扶後排的安一然。
“溫先生,要幫忙嗎?”司機替他撐著車門,微笑的問。
“不用不用,我來就行。”安一然也不算是太重,自己182的身高,之前又是體育隊的,所以扶這麼個“瘦弱女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啊?你怎麼知道我姓溫?”溫晏陽這才反應過來抓住重點,車不是他叫的,自己也沒告訴過他啊。
“小姐沒……”看著溫晏陽滿臉疑惑,江叔也大致猜到了想知道的答案,自家小姐多半沒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咳,方小姐打電話時聽見的。”
聽了這個解釋,提到剛剛的那通電話,溫晏陽那一種夾雜著懊悔的感覺又湧上心頭,自己明明準備了那麼多反駁的話啊!一句也沒來得及說!!!
這是大學城裡的一棟老居民樓,沒有電梯。走廊的聲控燈因為年頭太久很是昏暗,溫晏陽提著一口氣,直接把安一然從一樓背上了六樓。
開門,開燈,扔人。一套動作,一氣嗬成。溫晏陽這才把那口憋著氣放出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溫晏陽把安一然丟在床上擺好,然後拖著疲憊趕緊收拾了一下被自己弄得淩亂的房間。要是安一然沒醉,看見他屋子裡這些四處飛散的衣服,自由自在的襪子一類,那他一定少不了被一頓訓。還是趁安一然還沒有醒來趕緊收拾乾淨了為好。
一番折騰,溫晏陽終於把屋子收拾成大概安一然可能滿意的樣子,剛把垃圾丟掉整個人就累得陷進了沙發。
他餘光看見躺在床上的安一然,月光透過窗戶灑下,照在安一然的臉上,她眼角還有淚珠反著光,這幅景象讓溫晏陽不由得看的愣了。他沒有見過如此脆弱的安一然,當年她連被迫放棄夢想都是笑著的,瀟灑的。
自從他認識安一然開始,他就從來沒有看見過她像今天這麼傷心過的時候。更彆提嚎啕大哭甚至醉酒到這般狼狽的樣子了……
要說他們的認識,還得從中學時的學校田徑隊開始,他是田賽隊公認的跳高王子,安一然是徑賽隊的短跑女王。兩個人被田徑隊的教練捧在手心裡,開小灶的單練是常有的事,所以,久而久之,兩個人也就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一起約定考京都體育大學,進國家隊,為中國拿金牌!
一場省級中學生田徑運動會兩個人又雙雙打破運動會記錄,讓兩人的名聲大顯,從而獲得了個田徑界金童玉女的稱號。
那一天,安一然剛衝過紅線下跑道,就自己一個人匆匆忙忙的躲到了角落裡。視線一直追隨她的溫晏陽看見這一幕,靠著這麼久一起訓練的默契讓他頓時察覺了不對勁,於是就快步跟了過去。
安一然躲在走廊的一角,慌亂的翻著自己的包,嘴唇發白眉頭緊皺,連身體都有點微微顫抖。終於,安一然在包裡掏出了個小罐子,對著嘴裡狠狠的噴了兩下。
見到這樣的安一然,溫晏陽慌了神,乾脆三步並做兩步,奪過安一然手中的小罐子,“沙丁胺醇”四個字赫然映入了他的眼簾。家裡三代行醫,父母都是醫生,自己也對藥品從小也有所了解,這藥他自然知道,是用於緩解支氣管痙攣,也就是哮喘的!
可是,安一然她為什麼會……?不會,不會的!溫晏陽腦海中一頓慌亂,還沒有來得及問,安一然就倒下了,就在他麵前。
跟著隊醫將安一然送去醫院後,醫院的檢查結果替安一然給他了一個肯定的答案!一個他在腦海中否定了無數次卻已經成為事實的答案。
其實在她每天大量的訓練後,她發白的嘴唇,異樣的呼吸頻率明明已經足夠他察覺的,隻是他信了她“太累了。”“低血糖。”等等的說辭,他從始至終沒有敢往這一方麵想,沒想到這個看上去瘦弱的女生,竟然能為自己的夢想做到如此地步。
在安一然昏睡期間,溫晏陽一直守在她旁邊,他一直在想等她醒了之後要怎麼安慰她,要不要問她為什麼?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安一然就醒了……
還沒等他問,安一然先是給了他一個虛弱的微笑,反過來告訴他“彆擔心,沒事了。”
溫晏陽看見這個女孩的笑,心中是五味雜陳般的感覺。嘴邊的話徘徊很久才費力的擠出了一句“什麼時候開始的?”
“半年前,一次小感冒之後。”安一然淡定闡述的樣子,讓溫晏陽格外心疼。
還沒有多說什麼,她父母來了,溫晏陽隻能把滿腦子的想要問的話先暫時放下……
安一然當時的夢想就這麼破碎了,他忐忑的把教練讓他轉交的退隊通知表遞到安一然的手上時。安一然臉上無悲也無喜,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從始至終,一直陪在她身邊的溫晏陽,沒有看見從她眼中流出一滴淚水來,甚至一句抱怨都沒有聽到過。她每天還是像是往常一樣笑嗬嗬的。
可能從那個時候,他就不知不覺的開始佩服安一然了吧。佩服她的堅強,佩服她的獨立,佩服她的樂觀……所以,他就下了決心,以後就跟著他然姐混了,他要努力並且保護這個看上去強大但是脆弱的女孩了……
也就是這次之後,兩個人就慢慢在田徑圈隱了身……自這之後,兩人就與他們的那個約定漸行漸遠……最終,溫晏陽也是順從於父母的安排,選報了醫學專業……
溫晏陽走到床邊,替安一然重新蓋好了被子蹲下身,輕輕的捧起安一然的手“然姐,我會永遠保護你的,相信我……”溫晏陽輕輕的呢喃著。這是他對她的新諾言。
當初溫晏陽被選入田徑隊,心中是十分歡喜的。但是家裡不同意,隻想讓他好好學習專心準備高考,考個醫科大學。
但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哪有一個不是熱血的,這種揮灑汗水熱血的競賽項目可比坐在教室與枯燥書本為伍痛快多了,何況溫晏陽還喜歡。
他為了向父母表示抗議,費儘心思,離家出走,絕食等的招數可是沒少用,到最後還是安一然以她那三寸不爛之舌與他父母整整談了兩個小時才說服他的父母讓他繼續留在田徑隊。
“然姐,謝謝你。”溫晏陽輕輕牽起安一然的手,放在手心裡替她溫熱。他細細的想著兩人之間的往昔時光。“請讓我一直陪著你。”
陪你在悲傷的時候,陪你在歡樂的時光,陪你尋找新的夢想……
夜,很漫長,就像餘下的時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