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這種陰狠毒辣之人,寶釵自覺難以掌控,甚至還擔心被其殃及,所以絲毫沒有援手的想法。
“朝廷有製度,後宮不得乾政,陛下聖明……想來不會冤枉了他!”
言罷,寶釵也不再多說,起身便往側廳去了,這意味著今日接見結束。
“娘娘,娘娘救命啊……”
坤寧宮的女官可不少,見此立刻嗬斥妄動的夏金桂,隨後便命左右宮女將其攔住。
“夏夫人,宮規森嚴,莫要自討苦吃!”
宮規確實森嚴,夏月桂也知自己孟浪了,於是當即禁聲然後告罪。
隨後她便出了大殿,然後渾渾噩噩走在宮牆內,此刻她心亂如麻五內如焚。
“對,我還可以去瑤華宮,請林貴妃為我求情!”
皇後以下,黛玉寵冠六宮,這一點也不算秘密。
雖與黛玉交際極少,而且這樣去極為犯忌,但上了頭的夏金桂還是打算去試試。
按理說孫紹祖對她不好,她完全沒必要這般拚命,關鍵在於這次的事牽涉到了謀反。
謀反之罪要連坐,其讓人遭殃與否不得已,但她作為正妻肯定跑不了。
與其說她是在為孫紹祖奔走,不如說她這是在自救。
然而,夏金桂連瑤華門都沒進得去,黛玉即便是出於謹慎的本能,也不會越過皇後接見命婦。
夏金桂的努力注定徒勞,反倒因為她這一冒失舉動,在當日寶釵便下了懿旨申飭,同時直接剝奪了她命婦封號。
皇後可不隻是管理後宮,同時也掌握對命婦的賞罰,夏金桂今日連番犯忌,不處置是說不過去的事。
四月十五,安東行都司上奏,聲稱已查明孫紹祖涉案之事。
在貪腐這件事上,算是還了孫紹祖“清白”,證明他隻貪了十一萬兩,但一應“逾製”之事卻坐實了。
逾製,這個罪名可大可小,但發生在邊軍將領身上,那就是絕對的催命符了。
內閣票擬,孫紹祖判斬立決,孫家抄沒其家人流放。
對此朱景洪批了個“準”字,隻不過在上麵加一句,既念孫紹祖有功不絕其嗣,可豁免其妻撫育其子。
孫紹祖在日本又生了兒子,但這廝此前還帶了幾個庶子回京,如今就在孫府養著。
作為皇帝,對自己的嫡係下手,總還是要講點兒情麵,給他留個香火也很夠意思了。
票擬內容還有對安東行都司其餘涉事將領的處罰,這些人要麼是降職或是撤職,隻有少數幾人被下獄追查。
到此,這樁案子結束,孫家也算跌落塵埃了。
此前孫紹祖帶了兩個兒子回京,生兒子妻妾又被其帶去了朝鮮,所以剛好這倆小子都歸了夏金桂。
雖然不是親生,但因這倆小子夏金桂幸免於流放,所以她就真得視如己出了。
孫家被抄,夏金桂身無長物,但好歹她的娘家還在,倒是不會過得太艱難。
何況,她那親妹妹還是皇後的嫂子,正兒八經的伯爵夫人,所以隻要度過眼前的艱難,往後日子一樣會過得滋潤。
夏金桂安穩落地,孫紹祖可就大難臨頭了。
四月二十六,朝廷急遞送達漢城,剛好這一日談判完成,樸俊大一方正式歸順朝廷,給明軍送來了第一批軍糧。
樸俊大裝做一個小兵,就藏身在運糧隊伍中,與一眾兄弟一起卸的貨。
交割之時,樸俊大偷聽了負責接收糧食的軍官談話,才知道了明天就是孫紹祖斬首的日子。
孫紹祖畢竟是高級將領,而且謀反這件事也不好聽,所以會進行不公開處決。
而負責處決他的欽差,則是從京裡來的東廠百戶。
離開軍營後,樸俊大跟手下人分享了這一“喜訊”,眾人頓時高興得歡呼起來。
回到臨時住處後,此番出行明麵領兵的將領與樸俊大對坐,問起了往後該怎麼走。
“自然是跟咱們的殿下算算舊賬!”
不止樸俊大跟朝鮮王室有仇,他手下的多數人都對王室恨之入骨,可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又起爭端屬實是說不過去。
“大哥,咱們不是被招安了麼?如今糧食都交了,難道又要造反?”
樸俊大答道:“誰說咱們要造反?歸順了朝廷可不等於歸順李朝,何況李暉也未必容得下我們,往後遲早還是要起衝突!”
雖然如今大勢已定,可往後的事都說不準,但可以確定李暉還會搞事,所以樸俊大決定先做應對準備。
“他如果逼迫過甚,說不得把他也得給拉下來!”樸俊大麵露凶光。
“把他拉下來?那可不容易啊,咱們躲山裡打還行,出來攻城拔寨可太難了!”
聽到這話,李暉隨即笑道:“誰說要攻城拔寨了?這次殺孫紹祖,我們攻城拔寨了?”
“做事得多動腦子!”樸俊大指了指頭。
“你是說……借助皇帝的力量?”手下將領恍然大悟。
樸俊大笑而不語,皇帝的力量固然可以借助,但其代價卻不可估量。
這次固然弄死了孫紹祖,但那也是孫紹祖確實犯了死罪,而且還跟耿宗貴勢同水火,多方麵原因共同作用才有此結果。
玩火可以燒人,但也可能燒到自己,任何時候都要謹慎才行啊……樸俊大心中暗暗道。
乾盛二年,四月二十七,漢城以北明軍軍營內,孫紹祖被押上了刑場。
死亡已無可避免,好在皇帝仁慈給他留了香火,所以他還得誠懇領旨謝恩。
上諭宣讀完畢,這就到了行刑的時刻。
安東行都司指揮僉事以上將領,除了確實來不及趕到的人,其餘全部都在現場觀斬。
此刻,孫紹祖被反綁著跪在地上,劊子手已持刀站在其身後。
四月乃是初夏,風和日麗微風輕拂,但孫紹祖卻要死了。
他對這世間有萬般不舍,然而沒等他再多看幾眼,身後已有人把他脖子往下按,這是要馬上砍頭的意思了。
“下輩子,不做官了!”
這是孫紹祖最後一個念頭,隨後大刀落下其人頭飛起,血水濺出了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