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年幾時休!
第十章皇昴
藤光拿著賀嵐給她的地址,找到了悅司的住處。
大學時候他的住處已經拆遷,悅司由城南的郊區遷到了三環附近,生活區的環境還算不錯,安靜恬適。
遠遠的,藤光看到樓房下麵坐在藤椅上的怡君,她正閉著眼睛曬太陽。不同於三年前的美麗年輕,仿佛蒼老了許多。
這時,悅司走出來,預備推她進去,不知是說了什麼讓怡君不快,她開始對他又抓又撓,悅司也不惱,手放在她的肩上溫柔地安撫她,絲毫不計較手臂上抓出的血痕。
藤光扶著牆的手指猝然收緊,骨節泛白。
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磨著,頓頓的疼。她的悅司,她記憶中的少年,一直就過著這種生活嗎?
有溫熱的東西蓄滿眼眶,藤光背過身捂住嘴,沿著牆麵緩緩蹲下,不可抑止地痛哭起來。
良久之後,她擦乾淚痕,上樓敲響了他的房門。
“小光?!”藤光的到訪著實來的突然,悅司除了站在原地和她對視,一時間竟想不出還要做些其他什麼事。
“悅司,你好。”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神情有些歉疚,“進來坐吧。”
“不了,怡君在裡麵吧。”
悅司尷尬地笑笑,“她剛剛吃了藥睡下,要不我陪你到下麵走走吧。”
“嗯。”
再次並肩行走,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這次回國,什麼時候離開?”
“辦完訂婚宴就走。”
“哦,很急麼。”
“呐,皇氏在美國那邊的分公司還需要小昴打理,所以不能耽擱太久。”
“這樣……”
“對了,你跟怡君怎麼樣了?”
“我們還能怎樣……”語氣中有著無可奈何的頹唐。
東南的季風穿越了海水,鳳凰樹被吹得沙沙作響,夜來香的濃鬱香氣波動了安靜的空氣,悅司走在前麵,背影高挑又清瘦。
藤光心裡有一刹那的震動,一瞬間閃過一種荒謬的想法,她猶豫著開口,“悅司……如果我說我願意跟你一起照顧怡君,你覺得怎麼樣?”
話音落地後是冗長的沉寂,藤光握緊的手心沁出細密的汗,悅司轉過身,笑得雲淡風輕,“小光,你不是要結婚了嗎?”
藤光怔住,是啊,她要結婚了,如今對他說這些話算什麼呢……
“小光,我看得出皇昴很愛你,你要幸福啊。”悅司眸子裡流光閃爍。
藤光知道自己最後的努力也付之東流,費了很大勁才讓自己看著不那麼狼狽,她笑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嗬嗬,可以把這個理解為為我著想嗎?”
“我一直都很為你著想。”淡淡地說著,悅司轉身繼續往前走。
那一刻,有什麼東西在心裡慢慢放下,藤光頓了頓,然後步履輕快地追了上去。
“呐,我們還是朋友吧。”
“嗯。”
“以後還可以來找你吧。”
“嗯。”
藤光眉眼彎了起來,雖然兩個人不再可能,至少還能在離開之前見他幾次,也算圓滿了。
之後兩個人斷斷續續說著些無關痛癢的談話,諸如天氣工作之類的。悅司說得並不起勁,一陣寒暄之後,便也就沉默下來。
從悅司那裡離開時,還是傍晚時分,藤光看時間尚早,也不打算立即回家。
沿著奈城的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很多道路都殘留著她跟悅司的回憶,走在那些熟悉的地方,腦海中還能浮現出兩個人一起走過的畫麵。
不知不覺就逛到了東明路,奈城市最大的電影院外屏幕上滾動著這一天循環播放的電影名字,其中一行紅字吸引了她的視線——
《肖申克的救贖》,900。
腦海裡有什麼瞬間閃過,這是她跟悅司一起看過的唯一一部電影,這裡也是他們兩個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藤光買了夜場的電影票,提早坐進去。
還是以前曾經坐過的那個角落,那裡,遺落了他們的初吻,他們最甜蜜的記憶。
當電影演完的那一刻,藤光發現自己已經是滿麵淚水,為這部電影,也是為自己沒有目標和缺乏希望的愛哭了。
那個時候心裡隻裝著那個令人心動的吻了,並沒有很認真的去看這部電影,如今卻感觸良多。
hoeisaodthg,everdies。
這句話出來的時候,她隻覺得無比震撼。
日常生活埋葬著所有的希望和夢想,以及對幸福和愛情的感知。
麵對失意和挫敗,是消沉還是奮進,是堅持還是棄守,是偃旗息鼓還是勵精圖治,《肖申克的救贖》無疑給出了一個答案。
那麼她呢,她對悅司的那份執念,到底該堅守還是該拋卻……
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
瞧瞧走進玄關,惠儀已經迎了出來,擔憂地問道“小光,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唔,跟小昴在一起呢。”
惠儀神情有些奇怪,無奈地歎了聲氣,說“阿昴就在你房裡呢,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藤光訝異,發現自己犯了大錯誤,吐了一下舌頭,灰溜溜地往樓上跑去。
走進臥房,看到皇昴正躺在她床上休息,慌慌坐到他身邊,低聲問“等了多久了。”
皇昴睜開眼,聲音有些暗啞,“很久了……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你在前麵很遠的地方跑,我怎麼追都追不上。”
“傻瓜。”藤光攬住他的頸子,怎麼做這種有的沒的夢。
皇昴回抱她,嘴唇貼上她的唇瓣,輾轉纏綿,細語呢喃“小光,不要離開我。”
藤光微怔,心跳有些失速,第一次,他把這樣脆弱的一麵展現給自己,是不是擔心了很久,一直沒有說出口,直到再也不能忍受。
心裡本來很氣他對悅司那麼不留情麵,甚至連工作的機會都不留給他,可是看到這樣的他,她一句責難的話都說不出口。
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說“放心吧,我不會離開的。”
惠儀推門而進,看到兩個人相擁而眠的和諧姿勢,微笑著退了出去。
其實,藤光並沒有完全睡著,她的腦子還是一片混亂,思緒萬千,剪不斷,理還亂。
然而,難眠的並不止藤光一個。
城市另一邊的悅司,躺在床上看了一夜的天花板。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腦子裡並沒有思考任何事物,空空的,隻是睜著雙眼傻傻的發呆。
隻要一想起那個人的名字,就會有許許多多的往事交錯出現在眼前。
就好像記憶的閘門被無止境的打開,往事不斷的在他心裡翻湧,堵也堵不住。
三年了。從那以後整整三年了。
隔了那麼久,終究又見麵了。這正是他一直期盼又一直害怕的。
依稀記得那天在人潮洶湧的街頭看到她的一瞬間,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隨即而來的居然是從未有過的無措。
是因為心裡覺得有些歉疚的關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