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兼中極殿大學士郭樸一連三日,三疏求退。
皇帝的批複從“不允”、“溫言慰勉,不允”到“切懇元輔儘心輔佐,所請不允”一路變化。
但接下來,郭元輔求見兩宮了。於是當日兩宮又召見了皇帝。
次日,皇帝命司禮監傳旨,召集九卿等重臣,議增補閣臣。
這個舉動意味著郭樸求退大局已定,所以皇帝在做準備。
大明的曆代皇帝因襲了選拔官員的一項祖製,叫做廷推。凡屬高級乾部出缺,並非直接由皇帝定奪,而首先要由三品以上大員及各部主官協商,公推二至三人甚或更多,由皇帝選取任用。這種辦法一直沿用了整個有明一朝。
當然,皇帝就毫無作為了嗎?也不是,皇帝在這種時候可就名單圈選,亦可不予采用。
如“天啟三年正月,廷推閣臣,首列孫慎行、盛以宏,皆不用。”
又如“萬曆二十六年,吏部尚書蔡國珍罷免,廷推七人,李戴居末,帝特擢之。”
可見,大臣們的首推,有時並非皇帝最愛,有時所薦人選,皇帝甚至一個都瞧不上眼。君臣之間,用人標準差異之大,足令局外人莫名其妙。
不過,千萬不要以為皇帝在任何情況下都是如此大度與和氣,要真是這樣,那就真有點皿煮得近乎可愛了。在皇權時代,皇帝手中有一條與廷推製度並行不悖的權力行為,叫做中旨,即皇帝可以自宮廷中發出親筆命令或詔書,以不正常途徑繞過中書門下(明時為內閣),直接交付有司執行。
雖然這一次,大夥兒都知道在這個局麵下增補閣臣,其實不管九卿怎麼廷推,最終結果都是一定的:皇帝一定會選擇首輔臨走時推薦的那位。哪怕廷推的結果有異,皇帝也一定會否決廷推的人選,直接中旨拔擢。
當然,如果情況搞到這一步,問題就比較嚴重了,那說明首輔對內閣、六部等已經失去控製。而且,不由廷推而入閣的閣臣,麵子上會很難看——沒有來得及廷推和廷推沒通過,這是兩碼事。
仍以大明為例,曆史上的萬曆年間,也出現過吏部尚書出缺,“天官”可是舉足輕重的職務,不必閣臣來得差。但廷推上來的人選萬曆都不中意,僵持不下之後,萬曆斷然下達了中旨,親自選定了當時首輔張居正的同鄉李幼滋。
孰料,李某卻不買賬。
在皇帝看來,這位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已在侍郎位上難有寸進,篤定難以抗拒這天上掉下來的天官大印。
可李某卻在奏疏中直言:廷推乃祖宗成例,賢士眾望所歸。今皇上無視眾議,以中旨指定微臣,實乃與眾臣慪氣,非聖君所為。
李某在此態度十分明確,中旨授予的官銜,他是不會接受的。
可見如果鬨到廷推僵持,問題是很嚴重的。
申閣老顯然不是一個強勢到當麵和皇帝、首輔頂牛的閣老,他在廷推上的表現完美的體現了他的風格,郭樸一提出由潘晟入閣,他就立刻表示同意。
張四維顯然不可能反對,許國和餘有丁同樣不是二貨,都表示讚同。
內閣全票通過了首輔的提議,六部和都察院、翰林院等主官都不傻,紛紛表示同意,禮部就不說了——潘晟自己是尚書。
於是廷推順利完成,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皇帝情緒不高,完成廷推之後就默默走了。
高務實這個講官比較獨特,經常被皇帝點名要求跟在他身邊,今天也不例外。
廷推結束後,朱翊鈞很少見的選擇不乘轎,而是徒步慢慢走回乾清宮,路上沉默了許久,才忽然對高務實道:“務實,元輔走後,三位顧命輔臣就都不在朕身邊了……”
高務實很難判斷朱翊鈞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情究竟是感歎還是解脫,又或者二者皆有,但究竟是感歎更多一些,還是解脫更多一些?
他隻能安慰道:“元輔已經完成了先帝交待他的事,他是功成身退。皇上,明年是萬曆十年,那將是真正的萬曆時代了。皇上,您和臣等,能否不負先帝之托,自現在起,就要見真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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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風雲突變,失眠加感冒,今天估計是有點發燒,腦仁都疼了,能不能按量完成有點難說。感謝書友“傻妞媽”的月票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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