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千帆覆海(上)
兵貴神速,雖然上至高務實本人,下到安南出兵的普通一員,都不覺得緬甸方麵能夠提前得知此次安南竟然會有魄力繞過整個馬來半島去奇襲緬南,但黃芷汀依然不肯多耽擱哪怕一天。
因此在這一日的閱兵演習之後,第二日就在征詢了高璟關於近日海況之後決定立刻起航,兩萬餘艦隊船員以及兩萬陸軍,合計超過四萬大軍,乘坐126艘大海船由金港出發,目標直指馬六甲。
千帆覆海,萬裡伏波。
黃芷汀本人與高璟一道,座艦為入役僅半年時間的京華南洋艦隊安南分艦隊旗艦“諒山”號。
諒山號,本就是為了紀念安南之戰的第一次大勝諒山之戰而命名,恰好本次作戰的總指揮又是黃芷汀,艦隊上下都覺得兆頭極好,尤其是諒山號上的海員更是興奮至極。
海軍其實可能是最“迷信”的兵種,古今中外都是如此。蓋因為在海上作戰不比陸地,受到的運氣影響格外巨大,彆說一陣風可能決定戰局走向,有時候甚至一個浪頭都能影響勝負,所以無論國內國外,都有不儘相同的各種“迷信”思想。
比如在中國曆史上,尤其是近代以前,是很少有姓陳的水師大將的,這並不是姓陳就出不了水戰人才,而是“陳”與“沉”同音,上到皇帝下到水手,都覺得叫起來太不吉利了。
黃芷汀不是頭一次出海乘船,不過她倒是頭一回與高璟一同出海,更是頭一次近距離觀察海上行船的指揮。
本來她以為這是一項非常忙碌的工作,畢竟整支艦隊有一百多艘大海船,出港的時候她站在艦橋上四處觀望,發現連金港這樣專業的巨港都幾乎被堵滿,雖然明明是在海麵上,卻讓她總是聯想起“遮天蔽日”這四個字來。
但她萬萬沒有料到,一到了海上之後,高璟看起來反而不是特彆忙碌,他通常隻是回應其他船隻發來的報告——這些報告則幾乎都是以旗語形勢來彙報的,語言聽起來格外簡單直接。
真正掌握本艦行船的,反倒是諒山號的艦長,而掌握整個航線的則是領航船。
至於諒山號和另外三艘二級巡洋艦,則是一直位於艦隊的正中心位置,四艘船形成一個菱形編隊,諒山號是菱形的前部尖角。
經過三天三夜的航行,到了第四日早上,很早便起床的黃芷汀發現,高璟終於進入了“工作狀態”,開始忙碌起來。
不過,他的忙碌也比較古怪,居然是伏案寫作。
或者確切的說,是把主要由領航船發來的海況海情報告一一記錄下來。
這個情況大出黃芷汀的預料之外,她難道地主動上前看看高璟在忙些什麼。
此時高璟坐在一張固定死的大桌之後,桌上放著好些文稿和圖畫、圖冊,每一疊都由一方鎮紙壓著,以免波浪起伏或者海風倒灌之時被吹走。
黃芷汀走上前來,好奇的問道:“高司令,你在讀書?”
高璟訝然抬頭,見是黃芷汀,也不覺有些驚奇,關心道:“都統可是在海上覺得有所不適?小的這裡有各種抑製海症的藥物……”
黃芷汀笑著搖頭:“我不暈船的,我隻是看看你在忙些什麼……高中丞說你是航海的行家,讓我多向你請教。”
“豈敢豈敢。”高璟此時早已站了起來,親自給黃芷汀搬了一張椅子請她坐下,然後道:“其實海上行船這種事,無非熟能生巧,就像讀書一般,‘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海上行船吃的是經驗飯。”
他笑著隨手拿起幾頁紙來,一邊遞給黃芷汀,一邊道:“都統請看,這些東西分作幾類,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各艦艦長送來的航海日誌,小的這邊要儘量都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需要關注,其中尤其以領航船的航海日誌最為要緊,因為小的必須以它為藍本,寫下整個艦隊的航海日誌,並且畫圖記錄航道。”
黃芷汀有些驚訝:“每天都要看嗎?”
“當然,每天都要看,也每天都要記錄。”高璟道:“都統,海上和陸上不同,有時候連續行船很久,除了海水和天空之外,什麼其他東西都看不到,自己到了哪裡,離目標還有多遠,換做沒有出海過的人恐怕是一頭霧水。
但是對於常年行船之人,心裡就多少能有個數,可這還是不夠的,對於艦長甚至是艦隊司令而言,必須詳細記載本艦或者艦隊在何時有過轉向、加速、減速、迂回、蛇形前進等動作,以及當時的風向和洋流等情況又是如何,更彆說如果碰上哪裡有島礁、暗礁等,更要記錄得清清楚楚,半點不能馬虎。”
“這些記錄,是為了下次再走這裡的時候能夠提前預知風險,或者選定安全航道嗎?”
“是的,不過還不止於此。”高璟道:“海上和陸上的不同還有不少,譬如說陸上的道路,它是固定的,你春天走是這條路,冬天走還是這條路,了不起春天路邊長草生花,冬天則是冰雪覆蓋,但這路卻始終是在那裡的,不會挪去彆處。
但到了海上就不同了,在不同的季節、月份,風向會不同,洋流也會不同,海上的行船路線便也需要跟著變化。一來是為了更好的利用風力和洋流來節省時間,二來也是為了避免不同時間的不同風險來確保安全。地域、月份等,稍微變化,都可能有很大的不同。”
黃芷汀問道:“地域和月份的變化都有很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