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凡是對於不能實證的東西,孔子都給予存疑的回答。麵對古代宗教所遺留的龐大遺產,最虛幻的東西的就是彼岸世界了,於是“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孔子雖然沒有徹底否定彼岸世界的存在,但是他強調自己治學的重心在於“知生”、“事人”。因此在此岸與彼岸的關係上,孔子主張“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也就是說,精明的統治者雖然尊敬鬼神,但要與鬼神保持距離,將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現實的世界中。
儒家哲學的入世傾向,是“崇實黜虛”精神的必然結果。在探討現實社會政治發展規律的過程中,孔子所倡導的也一種“實事求是”的精神。
他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求學應當具備客觀的態度,不能以自己的主觀想像替代實際的學習。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孔子學習不是為了知識而知識,將學習當成一種智者的遊戲。
先秦諸子與古希臘哲人的重要區彆在於:促使他們進行研究的動力不是形而上的興趣,而是生逢亂世,救國救民的憂患。所以孔子一向強調“學以致用”。
例如他要求學生學習《詩經》,他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學習《詩經》意義重大,甚至到了“不學《詩》無以言”的地步。
但是,學習《詩經》絕不是僅僅為了個人的欣賞或消遣。孔子指出:“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即使把《詩經》背誦得非常準確,但是授予政權不會行使,派往列國擔任使者,在談判的時候不會對答,那學習再多又有什麼用呢?所以孔子特彆強調“學以致用”,他說:“君子學以致其道。”
實學精神是儒家文化中的一種基本傾向,而且具有普世性的價值,這可以從儒學幾千年的發展中得到證明。
從西漢到東漢,儒生們過度開發了儒學內部外在超越性的思想資源,致使社會上出現了“虛飾浮誇”的學術空氣。今文經學離題萬裡的“微言大義”,古文經學日趨繁瑣的“訓詁考據”,都背離了儒學關注社會現實問題的治學旨趣。
東漢王充一部《論衡》,就是針對社會虛浮弊病發出的戰鬥檄文,“實”與“虛”可以說是全書出現頻度最高的關鍵詞。王充還對社會上所以會產生這樣多虛浮之詞的原因進行了分析,根子就在於迷信儒家聖賢留下的所謂經典。
他說:“世信虛妄之書,以為載於竹帛上者,皆賢聖所傳,無不然之事,故信而是之,諷而讀之。睹真是之傳與虛妄之書相違,則並謂短書,不可信用。”
特彆值得一提的是,高務實在檢索經史子集文獻時,發現最早將“實”與“學”兩個概念連用的也是王充。
他說:“韓子非儒,謂之無益有損,蓋謂俗儒無行操,舉措不重禮,以儒名而俗行,以實學而偽說,貪官尊榮,故不足貴。”
當然這裡所使用的“實學”概念與宋明以後學者的用法還有區彆,此處的“學”是一個動詞而非名詞。但是誰都知道,漢語的語法是不嚴謹的,各種詞性可以相互轉換,後世的實學就是從這些詞彙中發展而來。
王充偶然用到實學一詞,一方麵說明當時實學還屬於儒學的一種精神傾向,尚未形成穩定的學術流派;另一方麵王充力辟經學發展過程中的各種“虛妄不實”的錯誤,也就是在開拓實學。
魏晉南北朝至隋唐,是中國佛教、道教發展的高峰時期,儒學發展相對停滯。宋明理學要恢複聖王的“道統”,必須重新振奮儒家原有的實學文化,故又一次在思想界掀起了“崇實黜虛”的文化潮流。
宋初儒生胡瑗首先舉起“明體達用”的旗幟,反對社會上“尚聲律浮華之詞”的不良學風,後來被黃宗羲稱為“篤實之學”。
以後,張載主張“太虛者,天之實也。萬物取足於太虛,人亦出於太虛。”“惟太虛無動搖,故為至實。”他以“太虛即氣”的元氣本體論思想,反對佛老宗教思想中的空無。
二程則說:“夫誠者,實而已矣。實有是理,故實有是物;實有是物,故實有是用;實有是用,故實有是心;實有是心,故實有是事。”他們把萬物的規律看成天地間的實理,以此反對佛老超自然、超人間的宗教學說。
朱熹發揮二程的“實理論”思想,指出:“吾儒萬理皆實,釋氏萬理皆虛。”一時間“崇實黜虛”成為宋明思想界的主要話題,“實學”一詞頻頻見諸於當時思想家的著作中。
當時思想家所反對的“虛”就是佛老,這一點並沒有疑義,但是要倡導什麼樣的“實”,各家的見解並不統一。
高務實覺得,程朱陸王注重對儒家內在超越精神的發展,注重本體論的研究和心性道德的修養,所以他們的實學可以稱為“道德實學”。
而王安石、李覯、陳亮、葉適、王廷相(注:大家注意一下這位,他對高拱的實學理論和實踐影響很大,一般看法都認為高拱就是王廷相經世實學思想的繼承者和實踐者)等人則側重於儒家的事功思想,他們的實學可以稱為“經世實學”。
高務實對於“道德實學”是沒有太多好感的,他從穿越以來一直都認為“隻有實學可以救大明”,這裡的“實學”其實指的就是“經世實學”,也就是高拱傳承自王廷相的實學。
可是,“經世實學”怎麼就和陸王心學嚴重對立,以至於高務實認為這個矛盾不可調和了呢?——
ps:這一章講實學尤其是經世實學的本質,可能又要被認為我水字數了,但我今天動筆前想了足足一個小時,還是認為這一章非有不可。
本書的核心,從始至終就不是裝逼打臉之類的事,這一點諸位能看到今天的讀者應該都可以感覺出來。“經世實學改革”才是本書劇情推動的根本內核,因此我必須找一個節點把實學精神說明白,把它與晚明時期的陸王心學“道統之爭”的根由說明白,否則全書的所有內容就都成了空中樓閣——書中這些人為什麼要爭?
因此,不僅這一章,連帶下一章我也還要把陸王心學的相關問題講一講,然後雙方對比一下,解釋一下高務實的做法根源。不過整個“水字數”的篇幅就是今、明兩章,後續我就不會集中講述了。
對於“不愛看理論”的朋友,今天這章我忘了提前說明,非常抱歉,但明天的一章您可以不訂閱,直接跳到後天的實學派高層會晤,對於“直接劇情”影響應該不會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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