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0章利用之法
朱翊鈞的這道聖旨乃是禦筆寫就,彆說沒有用任何官方格式,甚至沒有用寶,隻在聖旨之後用了一方私印,上書“鐘粹宮印”。
鐘粹宮是朱翊鈞做太子時的寢宮,這方“鐘粹宮印”在他禦極之後已經鮮有使用,更不曾拿來用作聖旨的簽章。按照大明朝的規製而言,這道聖旨事實上不具備任何法律效力。
格式不符,用寶有誤,語氣之淺白更是直追二祖,但偏偏是禦筆親書,而且前來宣旨的乃是司禮監的掌印和第一秉筆。
顯然,這道“聖旨”雖然不具備“法律效力”,但一定具備特殊含義。
事實上,高務實在看到聖旨上的“鐘粹宮印”後,便已經明白朱翊鈞的意思。說來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但高務實的確認為,朱翊鈞的這道聖旨雖然說得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可事實上這是一道求救的聖旨。
朱翊鈞覺得事情已經到了需要高務實立刻拯救的地步。
是拯救,而不是其他。
至於拯救誰,這可能有待商榷,但隻要是朱翊鈞提出來的,高務實就不能繼續無視下去了。
朱翊鈞把高務實當做同窗,甚至當做發小,高務實也並非草木山石,自然也不會毫無感情,真到了朱翊鈞開始求救的時刻,他自然不能坐視。
對於一道不算聖旨的聖旨,書麵回複並無必要,因此高務實看完隻是歎了口氣,便對黃孟宇和陳矩道:“二位可向皇上複命,便說‘臣明日即回部理事’。”
黃孟宇和陳矩都鬆了口氣,互相對視一眼。
“你們且先出去候著。”黃孟宇和高務實交情最鐵,一揮手便把隨從的小宦官們打發走了,然後對高務實道:“司徒,這件事似乎與鄭皇貴妃關係甚深,您說會不會是……”
“她利用我?”高務實不等黃孟宇問完,便提前打斷反問道。
“啊,咱家的意思是,鄭皇貴妃是不是借皇上之手,用司徒之力。”
那還不是一樣?
高務實瞥了他一眼,搖頭道:“無關緊要。”
黃孟宇有些意外,有些憂慮地皺眉道:“但這樣一來,皇後娘娘那邊?”
“你是擔心我放棄原先支持皇後的立場?”高務實繼續搖頭:“我為何要這麼做?”
黃孟宇看了陳矩一眼,道:“老陳,還是你來說吧?”
陳矩點了點頭,對高務實一拱手:“司徒或許還有所不知,今日午後,京師已經有一則新的流言傳出,說皇後娘娘因生產皇長女時傷了根本,今後已不能成孕了。”
高務實目光一凝:“從何傳出?”
“尚未查明,而且……恐怕也無法查明。”陳矩麵色不變地道。
高務實冷哼一聲:“說得也是。”
不過,雖然“無法查明”,但誰都知道這流言是怎麼來的。
陳矩不再開口,而黃孟宇則憂心忡忡地問道:“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此流言一出,主張皇長子拜皇後為嫡母,並由皇後撫養的說法可就不好再遏製了。”
高務實想了想,卻不表態,隻道:“我知道了,這些事情你們去勸皇上,讓他寬心,交給我便是。”
黃孟宇雖然還有話想叮囑,但他是個有眼力的人,知道高務實現在不欲多談,估計是要和實學派的一乾重臣商議一番,於是也不敢打擾,便和陳矩一同拱了拱手,很快告辭而去。
等他們一走,高務實便去西廂房找劉馨。
劉馨這個機要秘書並不能在這些官場鬥爭中幫上他多少忙,是以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做其他的工作,這些工作主要有三個方麵。
其一是繪製一份比較詳細的東南亞資源分布圖,分為總圖和各王國的細節圖。這件事的工作量很大,因為劉馨來到這個世界也已經二十多年了,全靠記憶繪製並不容易,有時候還要結合京華方麵送上來的勘探消息才能確定有無,或者確定具體位置。
其二是她準備給高務實建立一個幕僚團,主要作用在軍事方麵,其中又以南疆軍務為主。這個幕僚團與南疆本身已有的軍事指揮體係並不掛鉤,也不具備指揮權,平時主要針對南疆各國的軍事訓練、後勤整備規劃以及戰略方向、戰術推演來工作,相當於是高務實個人的“總參謀部”。
其三是她在考慮幫助高務實再次梳理京華集團本身的組織構架,這一點還在研究當中,並沒有具體的所指。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動機:京華已經太過龐大,哪怕分為幾大產業部門,但各部門所轄的力量也太大,而且“轄區”的跨度同樣巨大——從土默特到馬六甲。這在大明這一時期,以現有的交通便利程度而言會降低行政效率。
當然,這也有利於解放高務實個人。劉馨覺得高務實現在的工作時間太長了,他白天要處理戶部的事務,而且身為實學派實際上的黨魁,還有很多其他的事需要他分心安排。於是到了晚上就得加班加點處理京華的內部事務,經常都是半夜三更就寢,天不亮又要起床,明顯不是一個科學的作息時間表。
如今他年輕,或許還能堅持,再等十年二十年如何?鐵人都得累死了。
所以在劉馨看來,有必要學習一下成祖的辦法,給高務實也搞出一個“內閣”來,作為處理京華內部事務的高參部門,分擔高務實本人的工作量,尤其是那些可以“按例執行”的部分。
這三項工作都很繁重,是以劉馨也很忙,每天和高務實說話的時間都不太多。高務實來到西廂房的時候,劉馨也在堆滿公文的書案上伏案工作、奮筆疾書。
“有事秘書乾,沒事……咳!”高務實發現自己思路跑偏,在門口輕咳一聲。
好在劉馨寫得出神,直到高務實重重一咳才發現他來了。
她抬起頭來,見真是高務實,不禁有些詫異:“剛才不是說你又去接旨了嗎,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高務實歎了口氣,道:“皇上逼我表態了。”
“什麼意思?”
高務實沒有必要瞞她,坦坦蕩蕩把剛才的情況說給她聽。
劉馨皺眉道:“你知道這些事並不是我擅長的,為什麼還要和我說?我又給不了什麼好的建議。”
“我隻是希望你站在鄭皇貴妃的角度幫我參考一下:如果你是鄭皇貴妃,此時此刻會怎麼想,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