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6章大殺器!
顧憲成的職務是不是高務實的安排,楊天官一時半會顯然難以查清,不過當他回憶了一下顧憲成的仕途軌跡之後,卻很難相信高務實沒有在其中扮演某種角色——如那支隱藏於幕後,雖看不見卻一定感受得到其力量之大的黑手。
在吏部中,最大的是尚書,其次是左右侍郎,這三位稱之為堂上官。往下就是四個司的郎中,相當於後世的司長。這四個清吏司分彆為文選司、驗封司、稽勳司、考功司。
四個清吏司雖然是平行單位,但這四個司的地位那可是大大不同的。其中最厲害的,就是文選司和考功司。
為什麼厲害?文選司負責人事任免,考功負責官員考核。
這兩個司的正式官員雖然很少,但向來無人敢惹,因為你隻要是個當官的,升官還是免職,發達亦或破產,基本上就取決於他們一念之間。
彆說大明朝這麼一個“封建王朝”了,即便你是在後世,組織部長找你談話,你難道不會興高采烈?可要是換成紀委s記找你談話,你就算心中無鬼,也少不得膽戰心驚,生怕自己不小心犯了什麼錯吧?
正因於此,有明一朝的吏部尚書和侍郎,除了由皇帝宸斷指派的“空降”選手以外,其餘大多都由文選司和考功司的郎中接任。
而楊巍記得很清楚,顧憲成的仕途履曆是這樣的:
萬曆八年,他高中金榜,為廷試二甲第二名,通過館選為庶吉士。散館後,因成績優異留京,授戶部主事(正六品)。
萬曆十年,改吏部考功司主事(正六品),但其後不久他就請假丁憂去了,這一去就是三年。
萬曆十三年,顧憲成銷假返回朝廷,補吏部驗封司主事。按理說,從考功司換去驗封司,實權那是大大的下降了,但作為補官而言,能夠留京就已經很幸運了,哪裡還能強求其他。
然而,神奇的情況出現了,還沒過三個月,顧憲成便升授考功司員外郎——這是考功司的副職,僅次於郎中,也是顧憲成目前依舊擔任的職務。
以楊巍數十年的官場經驗來看,顧憲成能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叫做簡在帝心:皇帝對他印象深刻,回京之後才三個月,屁股都沒坐熱就立刻給他升了官。而且不止是簡單的升官,還是從冷板凳換了熱板凳。
第二種叫做朝中有人:上頭有大人物關照著,而且這位大人物還能在吏部這種敏感衙門一言九鼎,天底下最熱門的職務之一,他老人家說給就能給。
第三種叫做踩了狗屎:好吧,這是個運氣活,不說也罷。況且從今天的情況來看,楊天官肯定不相信顧憲成隻是走了狗屎運。
顧憲成簡在帝心嗎?看起來不太像。“簡在帝心”的標準現在可高得很——看看人家高務實,那個才叫簡在帝心。同樣是萬曆八年的金榜,高務實現在已經官居一品,是堂堂太子太師、戶部尚書了!
你看看人家王錫爵,這都已經是閣老了,加銜也不過太子太傅,還差了高務實一丟丟(注:太子太師與太子太傅同品,但一般來說,三公三孤三少的排序都是師、傅、保)。
所以,有高務實珠玉在前,顧憲成雖然總能混上實權要職,但這個升官速度就委實不敢恭維了,怎麼看也沒達到“簡在帝心”的程度。
這樣一來,唯一的可能就是第二條,顧憲成“朝中有人”。
然而顧憲成雖然有些文名,可如今東林書院都還沒出現呢,他在朝中能有什麼人照應?朝中現在連中立派都越來越少,大佬們要麼是實學派的,要麼就是心學派的,即便偶有中立派的大佬,但一看顧憲成動不動就逮著“王學精要”一通嘲諷嗬斥的派頭,估計也不敢跟他扯上什麼關係。
楊天官就此認為,唯一比較靠譜的推論隻有一個,那就是高務實悄悄布局了。
其實楊巍的猜測雖不全對,但也不能算錯。高務實的確有插手過,但主要插手的點並不是顧憲成的職務。
顧憲成在原先的曆史上,升官軌跡也和這一世界區彆不大,高務實沒有特意給他安排。他之所以經常抨擊心學派卻依舊能始終在吏部混,甚至多半都在考功司,原因在於原曆史上的連續幾任吏部尚書也都不太喜歡心學,而更多偏向於經世實學。
高務實這次起到的作用,隻是暗中交待了時任吏部右侍郎的宋之韓“師兄”,不要讓顧憲成莫名其妙的被人參劾下去。換句話說,就是沒事不用管,有事則保他一保。
吏部多年來都是實學派的主場,宋之韓作為高拱的門生呆在吏部,楊巍肯定不會輕易反對他的意見,因此顧憲成一帆風順。
高務實這次真正的伏筆,是他剛奉詔回京出任戶部尚書,人還沒回到京師,就通知吏部考功司郎中王嶽錫“忽染急病”,立刻回家休養。
王嶽錫,號肖塘,癸未進士,錦衣衛人(指戶籍)。癸未科,就是萬曆十一年那一科,高務實的三位門生李廷機、葉向高、方從哲都是這一科的。
不過王嶽錫不是高務實的門生,他的老師另有其人,乃是韓楫——沒錯,就是高務實的師兄,當時為翰林院侍讀學士,現任刑部左侍郎的韓師兄。
由此也可以看出一件事,是不是實學派的嫡係,影響還是很大的。顧憲成與高務實同科,如今還隻是員外郎。王嶽錫比他晚了一科,卻因為是實學派的嫡係,現在就做到了郎中。
至於李廷機等三人,則不能如此對比,他們三人雖然都隻是“翰林閒官”,但卻是清貴之官,隻要熬一熬資曆,一旦有個重量級的大佬推薦,隨時都可能外放侍郎。而郎中要熬成侍郎,不僅需要很長的時間,而且成功的機會遠低於翰林。
“天上神仙”和“半路修仙”,那至少都是修仙的人,可不是凡夫俗子能比。
高務實還沒回京,就猜到自己出任戶部尚書之後肯定會因為“搞事”而出事,到那個時候,忽然祭出京察這一手殺招一定很管用。
但是京察這一招有點像“七傷拳”,打彆人的威力當然很大,但也極有可能把自己搞傷搞殘,所以高務實提前讓王嶽錫“忽染急病”,到時候就算祭出京察殺招,也可以臨時再決定要不要王嶽錫親自出馬——現在看來估計是不要了。
這一手不光是考慮到要保護王嶽錫,也是為了讓自己一方處於一個可攻可守的位置。畢竟是“急病”嘛,說不定纏綿許久,也說不定轉天就痊愈,連頭牛能一拳打死。
什麼時候這“病”能好,不是李時珍說了算,而是高務實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