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1章遠東一盤棋(八)
用過午飯,高務實又去了戶部,不過由於黃芷汀回京的緣故,他下午便掐著時間回到了府裡。
剛回府,便被告知說成國公派了人過來。高務實一聽恍然,這才想起朱應楨不是不肯親自來,他隻是被皇帝抓了壯丁,今天上午剛出發去天壽山代祭去了。
實際上如代祭之類,算是幾位國公爺現在最主要的差事,而且由於是代替天子進行,所以禮儀很大,萬萬馬虎不得。翹班是不可能翹班的,隻能派人來見他了。
但來人也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要向高務實說,他隻是帶來了朱應楨的親筆信。信是寫給他家在日艦隊的,裡頭沒有說明任何情況,隻是要求他們隨時聽從京華的調遣。
這就夠了,因為朱應楨家裡的船隊規模僅次於京華,是其餘各家勳貴默認的“帶頭大哥”,他家艦隊完全聽令,彆家的肯定就一並照辦。
那麼,艦隊巡航九州島的事情就算辦完了一大半,具體執行高務實懶得多問,反正也出不了什麼岔子。
日本的“水軍”雖然至少也有幾十支之多,但其實都不過是些規模大小不一的海賊罷了,在日本也稱為“海賊眾”,在後世比較著名一些的基本都進了遊戲,什麼熊野水軍、村上水軍、鹽飽水軍、五島水軍、安東水軍、丹後水軍、淡路水軍、豐後水軍、坊津水軍等等。
彆看名頭全是“水軍”,好像很正規的樣子,實際上很多都不過隻有近海航行的能力,也沒有什麼大船,能有幾艘安宅船就算大勢力了,在海貿同盟麵前根本不敢大聲說話。
當然,這是肯定的,畢竟當年五峰船主不過是大明的海賊頭子,在日本都敢號稱淨海王。
說到這裡,倒要順便提一嘴:汪直在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瀝港事變後遠走日本,就是呆在九州島的地盤上“稱王”的。
據田汝成《汪直傳》載:汪直“據薩摩洲之鬆津浦,僭號曰宋,自稱曰徽王,部署官屬,鹹有名號。控製要害,而三十六島之夷皆其指使。”
不過此處所謂的“薩摩洲之鬆津浦”之說有誤,乃是弄混了,其實汪直在日本九州島的基地是肥前國的平戶島。
汪直過去的時候,差不多便是日本“甲相駿同盟”(武田、北條、今川同盟)達成的前後,而西國九州島那邊則還沒有出現任何一家獨霸的趨勢,大抵非常混亂。
汪直所在的平戶島,這個“平戶”可能不太出名,但如果說“長崎”,大家應該就很熟悉了。當時那裡由一位勢力不算很大的大名所控製,名叫鬆浦隆信。
此人是鬆浦氏的第25代家督,鬆浦興信之子,法名道可。鬆浦氏是以肥前國南、北鬆浦郡為中心活躍的豪族。因為擁有地理位置相當優越的貿易港平戶而具有很強的經濟實力。也正由此,鬆浦家一直受到臨近的有馬、大村、龍造寺等家的垂涎。
隆信在繼任家督後,臣服於崛起的龍造寺家。然後大力發展平戶港的貿易,使得鬆浦家得到空前的發展。他在對待領內布教(天主教)和對外貿易上表現得很積極,與汪直的私交也很好——當然,那是利益紐帶所帶來的友誼。
在汪直那次去稱王的差不多早十年之前,葡萄牙人為了尋找馬可波羅筆下的黃金之國前去日本,在種子島遇難,是汪直將他們帶到了平戶,並在鬆浦隆信的熱情接待下,開啟了日本與歐洲的海上貿易。
當時其中一條葡萄牙船上還搭載著前來遠東傳教的基督教耶穌會創始人之一沙勿略,他藉此機會第一次將天主教傳入了日本,而且僅僅在一個月內,平戶便有200人因他改信天主教。
從這個角度來說,無論在經濟或文化上,汪直對日本都造成巨大的影響,這也是後來日本鬆浦史料博物館外會有汪直銅像的原因。
不過,無論是島津家控製的所謂“坊津水軍”,還是鬆浦家控製的“三島水軍”,當初麵對京華艦隊的時候都直接選擇了避戰。
這很好理解,因為海軍作戰和陸軍大不相同。縱觀古今中外的戰爭史,在陸軍方麵都經常出現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可是海軍就很少出現這種例子。
大海之上目無遮擋,躲無可躲,雙方的視野都處在相同的情況中,打埋伏是很難的,老遠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你船大而且船多,你就是優勢方,幾乎必勝;你船小而且船少,你就是劣勢方,幾乎必敗。
這就是為何原曆史上葡萄牙和荷蘭海軍都在南中國沿海被大明打崩的原因。他們當時其實占了船大的優勢,而且武備也更先進,可惜大明海軍即便已經衰落得不成樣子,但至少家門口作戰時的數量優勢依舊巨大,生生把葡、荷兩國的單艦優勢用令人咂舌的數量優勢給碾壓了。
而島津、鬆浦當時麵對京華艦隊的時候,無論單艦質量還是艦隊規模都是被碾壓的一方。彼時日本人那種兩三百料的小船如關船、小早船(這是海賊們擁有最多的,而安宅船基本就算他們的主力戰艦了),在京華的數十艘單艦1600料的武裝運輸艦麵前不啻兒童玩具。
那局麵就好比對方拿的是ak47,而你手裡隻有一把小孩子玩的破木劍,那還打什麼?因此當時兩家的反應都很理智,主動派了一艘小船過去,客客氣氣地詢問客從何來。
後麵的事不必細說了,京華的這批客人不是來打仗的,於是雙方開始做起生意來。而且有鑒於京華展示的海上實力太過驚人,比當初的五峰船主還誇張得多,因此日本人在生意上也表現得很有誠意,根本不敢搞什麼名堂。
日本其餘各地的情況也都差不多,雖說是個島國,但戰國時代嘛,各家的水平也都相差無幾,所以京華——後來是海貿同盟——的船隊到哪裡都能比較安心的做生意,像前一次那樣鬨出事來的情況很少見,隻可能出現在陸上正值兩家混戰的特殊局麵下。
如今北洋艦隊主力雖然遠征呂宋去了,但基本貿易並沒有中斷,海貿同盟在日本周邊應該還有二三十艘武裝運輸艦。
這點實力在高務實眼裡的確不算什麼,但在日本則依舊是巨無霸,除非豐臣秀吉未卜先知地集中了全國“水軍”並且搞入港偷襲,否則這二三十艘武裝運輸艦隻要集中起來組成臨時聯合艦隊,就照樣能在日本橫著走。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能給他們造成危險的,那大概就是此前送往日本的十二艘同樣產自京華的無炮運輸艦了——如果豐臣秀吉不是給它們加裝“鐵甲”,而是給它們加裝了火炮的話。
當然,理論上如果是在瀨戶內海作戰,倒是還有另一個危險。因為瀨戶內海的海況比較特殊,具體應該說是風況比較特殊,日本人稱之為“凪”。
“凪”一般出現在早上或傍晚,代表著海風和陸風準備進行轉換,這種時候的瀨戶內海經常會突然之間風平浪靜。風平浪靜一般來說是好詞,但對風帆時代的海戰來說就很不好了,它代表著船隻的機動力明顯下降,隻能靠著洋流飄行。
在這種局麵下,遠洋風帆巨艦對上那些近海的、可以臨時使用劃槳動力的船隻就很吃虧。考慮到日本各“水軍”內戰時經常使用的“焙烙玉”是一種燃燒彈,在武裝運輸艦幾乎失去動力的情況下,危險就大幅上升了——畢竟它們沒有加裝“鐵甲”。
晚飯的時候,孟古哲哲已經回見心齋去了,說是劉馨這位西席先生給她布置的功課還沒完成。高務實當然知道這不是主要原因,實際上她今天既然知道了自己不和她圓房的原因,本身也就沒有留下的理由,何況黃芷汀回來了,她也肯定不會留下來當燈泡。
哦,她不知道什麼是燈泡,但道理總是懂的。
但更讓高務實意外的是,劉馨也不在。
黃芷汀說劉馨下午和她談完話,就和孟古哲哲一道去了見心齋,說是要給孟古哲哲講解一番,然後布置接下去一個月左右的功課,明日一早她便要啟程去開平——這事高務實知道,她是要去看望劉顯,提前就和他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