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4章進與退(上)
在朱翊鈞與陳矩談話的同時,高務實也在日新樓商議當前局勢。不過,他主要的議題已經不再是皇帝對他的信任程度,而是更加具體一些的方麵。比如吏部尚書的接任能否繼續由實學派成功舉薦,而萬一不能成功舉薦又該如何應對等等。
當然,也不僅僅是朝廷方麵的事要商議,前不久形成的一些決策也都需要落實下去,比如呂宋戰略的收尾工作、日本戰略尤其是關東戰略的展開等等。
這是一次內部會議,由高務實、黃芷汀以主公、主母身份召集會議,剛剛從開平回來的劉馨則以京華秘書處秘書長身份主持此次會議。
京華財務總監兼京華銀行行長高國彥,內務部主管高陌,商貿秘書曹恪,軍務秘書額爾德木圖、阮福源,財務秘書高務忠,情報秘書高杞,無職見習秘書高務正、高務若參加會議。
除了另一名商貿秘書馬怡尚未抵京而缺席之外,京華秘書處全員參加了會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劉馨此前提出的“秘書處內閣化”戰略的某種體現。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原本不夠資格但被特許列席會議者,乃是在之前呂宋海戰中立下大功的左翼輕騎兵號艦長羅遠。
由於呂宋方麵已經沒有北洋艦隊太多的戰鬥任務,因此羅遠作為高速偵察艦的艦長便開始充當信使,此前已經兩次奉命回京彙報戰況。
這一次他回京正是為了報告呂宋最新局勢,之後高務實下令“左翼輕騎兵”號停在天津港待命,讓他來京師接受新命令。其於前日抵京,今日又被破格準許參加這樣級彆的會議,京華內部都估計他應該是走了好運,要被老爺提拔重用了。
會議其實分作兩個部分,前半場會議除了高務實夫婦之外,隻有劉馨、高國彥、高陌三人參加,後半場則是全員參加。
前半場會議實際是由高務實親自主持的,他先把這段時間朝廷的變化大致說明了一番,讓大家自由發言。
值得注意的是,這樣的情況在京華內部而言尚屬首次,因為此前事關政壇的事務基本都是高務實自己獨自決斷,頂多也就是劉馨來京之後會和高務實交流一二。
黃芷汀過去很少過問大明官場上的詳細情況,這麼做既是相信高務實有能力應付,也是擔心高務實對她插手這些事情不滿意。
高陌倒是一直很清楚高務實做了哪些事——無論朝廷方麵還是京華內部、南疆等各個方麵,高務實很少有對他保密的事。不過作為情報頭子,高陌的表現很自覺,隻要高務實不曾直接向他征詢意見,他從來不發表任何看法,隻是老老實實按照高務實的吩咐去辦事。
高國彥的地位倒是相當高的,因為他不僅是高務實的堂兄,而且身份京華財務總監、京華銀行杭州,同時還成了明聯儲實際上的首席執行官,對於財務方麵的影響非常大,經過這些年的鍛煉,能力上也足夠專業。
不過,他以往的工作特性是隻對高務實一人負責,並且管轄範圍非常明確,即隻負責財務工作,其他項目從不參與,如此次參加這樣的全麵性會議還真是頭一回。
或是因為照顧到劉馨剛剛從開平回來,而高國彥過去不怎麼參與全麵性——尤其是朝廷方麵的事務,因此高務實做的介紹頗為詳細,前前後後花了超過半個時辰。
等到他讓大夥兒自由發言時,劉馨、高國彥、高陌都先把目光投之於黃芷汀麵上,但黃芷汀搖了搖頭,道:“你們說吧,朝廷的事務我不是很了解。”
劉馨見她不說,想了想發現好像自己這個秘書長沒有推脫的理由,便道:“既然老爺認為皇上的‘考驗’已經結束,那麼從今日皇上的舉動而言,我認為皇上這是在許諾了——實際上皇上今日此舉,即所謂設立定南都護府,應該更多的是一種如‘複燕雲者封王’性質的許諾,而並非是真的打算現在就設立定南都護府。”
高國彥本來對於朝政方麵興趣不大,但聽了這話卻又有些不明白,問道:“如果隻是許諾,那又何必以製誥的形式來做呢?何況這誥命沒有得到內閣的附署,根本沒有意義。”
劉馨笑道:“總監說的不錯,誥命這樣下達的確沒有什麼實際效用,可是這也正是皇帝的用意所在。首先,誥命的嚴肅性是最高的,以誥命形式說這件事,算是對此番許諾的某種保證,而且既然是誥命,哪怕沒有內閣附署,也必發給京中各部院,以至於全天下人都會認為皇帝有了這樣的考慮。
其次呢,誥命沒有內閣附署,無法形成效力不說,還必然會引起內閣的強烈反彈——總監注意,這一點正是皇上的用以所在,他正是要以內閣的強烈反彈來否決他的這道誥命。”
“這是為什麼,被內閣封還誥命難道很有麵子?”
“折了麵子是不假,但這樣一來皇帝才能有足夠的理由收回成命啊。”劉馨嗬嗬笑了笑,道:“皇上還需要老爺為他做很多事,不可能現在就把老爺放去南疆不管。哪怕他在這道誥命中說讓老爺‘遙領’定南都護,實際上則是讓夫人以副都護身份權知都護事,但正如老爺推辭任命的理由之一,‘定南都護職責重大,其職何當遙領’。
那麼,這就意味著老爺如果要就任定南都護,必然要卸任戶部尚書並親自前往南疆,您覺得皇上現在能同意麼?”
“那不可能,察哈爾克複之前,皇上絕對不會放日新離開中樞。”這幾乎是絕對的,所以高國彥被劉馨說服了。
高陌則更關心另一個要點,思索著問道:“秘書長認為定南都護一職是如同‘複燕雲者封王’一般的許諾,這一點除了誥命本身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佐證?”
“沒有實際的佐證,我也隻是推論,不過我認為這個推論應該是合理的。”劉馨回答道。
高陌簡單地道:“願聞其詳。”
願聞其詳,那也就是找劉馨要解釋了。誥命本身的意義剛才劉馨已經講過,此時無須再提,因此劉馨道:“無他,實力耳。”
她頓了頓,道:“從皇上近年來的表現看,他必然是打算做一做大明朝的中興之主,換句話說,就是要做一代聖君。何謂聖君?即便太祖皇帝,因為晚年屠戮功臣之故,在士林、民間也未必被真心誠意奉為聖君。
至於成祖,無論再如何強調靖難之役發動的被逼無奈,但其本質和結果都不可避免的會被認為是以下犯上,是汙點而非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