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4章霸權(上)
按照尚書高府的習慣,這個時刻自然早已備好了膳食,隻等高務實就餐。他走進日新樓二樓小餐廳的時候,餐廳中一切就緒,飯菜都已上桌,但卻沒有侍女在場,隻有劉馨坐在一旁的檀木長椅上,手裡拿著一疊報表在看。
高務實下意識轉頭看了落後自己半步的高陌一眼,高陌微微垂首道:“秘書長有事要與老爺商議。”
高務實點了點頭,一邊朝餐桌邊走去,一邊招呼劉馨道:“還沒吃吧,一起?”
劉馨起身,拿著那疊報表走到餐桌邊坐下,口中卻道:“我吃過了。”然後將桌邊一碟早已剝好的石榴移到自己麵前,問道:“不介意吧?”
“絕大多數男人對於水果都是無可無不可的。”高務實無所謂的答了一句,然後言歸正傳:“又有什麼麻煩事?”
“麻煩事?不不不,我覺得今天麻煩事多的人應該是你才對——聽說蕭如薰這一仗打得不太順利?”劉馨挑了挑眉問道。
高務實吃了一小口清蒸鱸魚,回答道:“蕭如薰這一仗……怎麼說呢,的確未能達到我原先的預期。不過即便如此,卻也談不上‘不順利’,畢竟從一般的勝負觀來說,最終是圖們率先撤離戰場,而不是他。”
劉馨道:“那損失呢?大明可是隻認首級的,他那所謂預估蒙古人有三千重傷,這說法恐怕不頂用吧?”
“嗯,從朝廷的角度來說,這個說法的確毫無用處。”高務實淡淡地道:“不過這也無所謂,朝廷在做雙方戰損比較的時候,也不會把科爾沁與滿洲三部的損失算進去,甚至我京華的損失大概也不會放在心上——他們又不是經製之軍,朝廷不需要管他們的撫恤。
“朝廷歸朝廷,皇上歸皇上,這是兩種性質,你不要也和有些人一樣有意無意地混淆。”高務實笑了笑:“朝廷可能刻意遺忘京華的損失,但那是正常的。假如我不是京華的東家,隻是單純的朝廷大臣,我也會儘量不提此事,因為我服務的對象是朝廷而不是京華。”
劉馨忍不住調侃道:“你算是乾到位了。”
“承蒙謬讚,在下一定繼續努力。”高務實也笑了笑,道:“不過話說回來,京華的損失我承受得起,但朝廷若是真對土默特、科爾沁與滿洲三部的損失不聞不問,這我是不同意的,甚至可以說……我堅決反對。”
“哦?為什麼?”劉馨看來有些意外:“借機削弱一下他們難道不好麼?”
“借機削弱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是這一次,不能是在這種情形之下。”高務實搖頭道:“霸權就要有霸權的樣子。”
“霸權?”劉馨一臉詫異,嘖嘖稱奇:“你一個六首狀元,講究的難道不是‘內聖外王’,卻是霸權?”
高務實似乎來了些興趣,頓著道:“何謂霸權?”
劉馨一怔,下意識答道:“呃……我行我素、恃強淩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樣。”
&nony,根據某些著名的著作,它代表的是我們原先那個曆史上1648年以後世界上最具有力量的國家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們所確定的遊戲規則。”高務實笑了笑:“這其中最重要的三個詞是國家、關係、規則,而這三個詞組合在一起,又可以稱之為‘體係’。”
劉馨皺著眉頭道:“我不太理解這麼抽象的說法。”
“那好,我解釋說明一下。”高務實道:“我此前和你說過的那些歐洲史你還記得吧?”
“大致記得,怎麼?”
高務實沒有回答,而隻是點了點頭,道:“1618年到1648年發生的三十年宗教戰爭代表了羅馬教宗的神權政治體係隕落以及‘國際社會’的確立。
隨後召開的威斯特伐利亞和會開創了通過會議解決地區爭端的先河;形成了締約方遵守條約,違背方接受製裁的體係;各國開始設立常駐外交代表等等……
總之,就是說在此之後,國際社會中出現了由幾個大國決定一眾小國命運的這樣一個體係,那麼我們就可以說,這幾個大國就是霸權,直到拿破侖的崛起。”
“哦……是這個意思啊。”劉馨恍然大悟,然後問道:“拿破侖崛起之後呢?拿破侖,哦不,法國就成了新的霸權了?”
“拿破侖戰爭期間,一般而言可以認為他在歐洲大陸擁有霸權,但他這個霸權從來都不穩固,不僅有競爭者,還有孜孜不倦試圖推翻者,所以他的法蘭西是否應該算作霸權,我認為是可以商榷的。
不過,在拿破侖戰爭結束之後,維也納和會召開,確定了維也納體係,因此新的‘霸權’又產生了。維也納體係又被稱之為‘歐洲五強多極軍事體係’,但這裡的‘軍事’在英語中其實用的是‘權力平衡’。
故而,實際上此時的霸權並非簡單的特指某個國家,而是在一種權力平衡體係之下所產生的,對其他國家具有約束力的強國集團。
再下一次的霸權呢?是在普魯士崛起並統一德意誌之後,由於打破了原有的權力平衡導致一戰,一戰結束之後戰勝國召開巴黎和會,再加上後續召開的華盛頓海軍會議,由此建立凡爾賽(巴黎)華盛頓體係,這一時期仍然是幾大強國聯手組成‘霸權’,直到二戰。
二戰結束前後,在雅爾塔召開了雅爾塔會議並建立雅爾塔體係,之後經曆了美蘇冷戰、蘇聯解體等等……那好,現在我問你,這些體係有什麼共同點?”
劉馨沒料到他還提問,隻好認真想了想,才答道:“先打一場大戰,打完之後勝利一方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