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3章劍指東瀛(卅一)鈍刀殺人,無鋒最利
泗川,平倭經略行轅。
“皇上希望女真南移至鹹鏡道?”高務實摸著下巴,微微皺著眉頭,朝麵前一位白麵無須的東廠大璫,問道:“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內閣的建議?”
大璫恭恭敬敬地道:“回侯爺,是內閣的建議,但皇爺對此似乎頗為意動。當然,皇爺最在意的自然還是您的意見,所以這不嘛,就讓奴婢緊趕慢趕追上這次的糧船,來向您當麵請示來了。”
“唔……”高務實沉吟片刻,道:“你回去的時候和皇上說,朝鮮北部擁有整個半島絕大多數礦產,而且儲量巨大,必須牢牢掌握在我大明手中。是以,我認為鹹鏡道、平安道和黃海道這朝鮮北三道無論如何不該交予女真。
如果皇上認為將女真南移有助於鞏固遼東,甚或以此為契機重建奴兒乾都司,那麼我建議乾脆讓女真三大部更進一步南移,將他們南移至江原道和慶尚道,甚至再把全羅道也給他們,那也未嘗不可。”
東廠大璫大吃一驚,結結巴巴道:“侯,侯爺,這可是朝鮮南部三道,據說氣候溫和,水源充足,雖然江原道和慶尚道以山地為主,但其山多為丘陵,仍有不少良田。
而全羅道則更不必說,那可是朝鮮糧倉之一,這般富庶之地豈能便宜了女真蠻子?女真窩在滿洲老林裡,咱們要壓製他們也頗為費事,一旦將這等錢糧重地給了他們,那往後若是有什麼不測,可就難辦了呀!”
“哈哈哈哈!”高務實大笑著搖了搖頭:“你以為讓他們窩在深山老林就是最好的壓製?大錯特錯!我告訴你吧,窩在深山老林的女真人才是最難辦的,反倒是讓他們去了你口中所謂的富庶之地,不出二十年,女真人對我大明才是真正再無威脅了。”
大璫愕然不解,遲疑道:“侯爺這話……恕奴婢愚昧,實在難以理解,其中緣故還請侯爺指點示下,奴婢回京之後也好給皇爺回話。”
“溫柔鄉是英雄塚。”高務實淡淡一笑,卻又不知何故輕歎一聲,道:“你去和皇上說,請皇上回憶一下臣當初和他縱論金史時對金國衰亡的看法,想必皇上便會理解臣之用意。”
“就這一句嗎?”大璫愣了一愣,遲疑道:“侯爺要不要再補充一些,說得詳細些?”
“不必,皇上自會明白。”高務實擺了擺手。
“是,侯爺,奴婢明白了。”大璫也不敢再問,頓了一頓,又問:“侯爺還有什麼要向皇爺奏明的嗎?”
高務實微微沉吟,道:“嗯……你和皇上說,無論接下來朝鮮政壇出現多大的變局,也無論朝廷收到多少來自朝鮮的控訴,隻要回答一句:‘朝鮮事務已命平倭經略全權主持’即可。”
“啊,這,這……”大璫禁不住咽了口吐沫,仿佛嗓子乾澀一般,支支吾吾道:“侯爺,若是這樣說的話,恐怕內閣與朝野上下免不得頗有微詞……”
“我知道。”高務實沉沉點頭,但仍然堅持道:“你告訴皇上,就說此後很多事做出來,青史之上免不了有人要承擔罵名,但皇上乃我大明中興之主,注定光耀萬代,是絕不可有這般汙名加身的。
臣來朝鮮前便已做好了承擔責任之準備,若此罵名總免不了要有人承擔,那就讓我高務實來擔吧。畢竟……這樣大的罵名,就算推給其他人,其實也沒得推了。”
東廠大璫聽得大受震撼,神色莫名地看了高務實好一會兒,終於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拜伏在地,磕頭道:“天下至忠無過於侯爺!侯爺這番話奴婢定會一字不差轉達給皇爺,請侯爺放心。”
高務實微微頷首,輕輕扶起大璫,道:“順便替我向麟岡公問好。”
大璫忙道:“是,是,奴婢明白。”
所謂麟岡公,陳矩是也,麟岡是他的號。他雖然現在不再直接管著東廠了,但自張鯨等人倒台,東廠幾乎已無“敵對勢力”——至少明麵上沒有。
再加上他和皇帝的第一信臣高務實多年來一直維持著良好的聯盟關係,因此他雖然不管東廠,東廠卻不得不實際聽命於他,於是他過去在東廠的舊部如今也都一個個混得風生水起,今日這位大璫同樣的是陳矩的親信——親信到喊陳矩做乾爹。
大璫走後,高務實命人叫高杞、高務正、高務若三人來見自己。不多時,三人便聯袂來見。高務實也不廢話,直接將剛才收到的消息告知他們,然後讓他們三人各抒己見。
庶弟高務正這次最先開口,但卻沒有立刻“抒己見”,反而問道:“兄長,您當年和皇上談論金史,不知究竟說了些什麼?”
高務實笑了笑,道:“自然是談金國——尤其是金軍為何衰敗得那麼快。”
高務正詫異道:“不是因為蒙古人太厲害嗎?”
“讀書切忌浮於表麵、不求甚解。”高務實略帶教訓的口吻道:“海陵王末年,金宋使節互相往來,交流宴飲之間往往會有禮節性的射弓宴,而在這些射弓宴中,原先號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女真人,竟然常常不是南宋士兵的對手,你認為這和蒙古人有關係嗎?”
高務正還真不清楚有這種事,不由郝然一躬,道:“兄長教訓得是,小弟知錯了。”
“嗯。”高務實倒也不苛責他,而是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簡單解釋一下這其中的道理吧。”於是接下來高務實便為高務正三人分析了一番什麼叫“溫柔鄉是英雄塚”。
公元1125年,金國大將帶領女真兵攻破遼南京城(即今北京),俘虜遼天祚帝,享國210年的大遼王朝被這支發源於白山黑水的蠻族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