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屏隻好道:“請皇上下示。”
“日新出征之前和朕有過議論,是關於此戰究竟何時作罷。”朱翊鈞環顧五位閣老一眼,道:“日新的意思是,我們不能止步於將倭寇趕回去,還得一勞永逸,徹底降服倭國,因此他當時便提出要跨海遠征倭國本土。對於此事,諸位有何高論?”
王家屏見其他四位閣僚都沒有搶先發言的意思,便開口道:“方才內閣之中有數十名官員來見,正好便對此事有過爭議。不少官員都認為戰事當罷,而大軍應該早日撤回,以免開銷浩繁,徒耗國力。
尤其是,群臣對江南五省的商稅加征頗有怨言,不少人言辭誇張,語氣激烈。臣恐朝廷若不但不肯罷兵,反而繼續出征倭國,會讓這些官員大失所望,難免出言不遜……”
朱翊鈞也不知道是天性使然還是太受高務實影響了,他最煩的情況之一就是一些人搜腸刮肚找出各種理由來不肯交稅。
高務實在過去的各種疏文中早已將稅收的重要性強調了無數次,朱翊鈞對他的觀點一向是非常認可的。
不過,高務實另外有一句現在已經傳得非常廣的話,就是“稅者,取之於民而用之於民”,這句話現在已經得到廣泛認可。
因此,由於朝鮮內附而需要駐軍,亦或者進一步還要進攻日本本土而不能從朝鮮撤軍,這兩件事都需要對江南加征的“百三商稅”來支持,那麼也就必須麵臨一個質問:這筆錢算不算“用之於民”。
換言之,怎麼解釋這樣的做法不是好大喜功,而是確有所需。更直白一點說,這麼做對於“民”而言,是否有好處、是否有足夠大的好處?
高務實此前和皇帝有過交流,但當時君臣二人主要談論的方向隻是朝鮮,而較少涉及到日本。對於朝鮮內附問題,彼時二人談論的關鍵有兩點,一是朝鮮半島在中原王朝的戰略層麵——或者用後世的話來說叫做“地緣政治”層麵——的意義;二則是經濟層麵的意義。
在地緣政治層麵,高務實說服朱翊鈞的理由是:朝鮮半島是穩定東北的重要基石。
按照高務實的分析,從秦朝統一中原以來,但凡大一統時代,都必須麵臨至少兩個問題:一是如何對內維持各板塊統一;二是如何確保對北方遊牧民族的優勢。
雖然從秦朝以來,中國就奠定了大一統的基礎,但華北、東北、西北、青藏、雲貴、江南等板塊卻因為迥然不同的地理環境,天然存在著撕裂的風險。
為了確保對各板塊的控製,中原王朝除了駐軍、分封等手段外,還在雲貴川等地推行改土歸流,潛移默化地增強帝國的控製力。而對於都城的選擇,就更是統治者意誌的重要體現。
秦朝以來,天下之中的八百裡秦川成為大一統帝國的建都首選。而後隨著地理環境的惡化,帝國政治中心開始逐漸東移。到了隋唐,大運河的橫空出世也為經濟重心的南移,以及政治中心的繼續東移和北移提供了可能。
北京之所以從元朝以來始終作為大一統帝國的都城,根本原因在於它是華北、東北和西北三大板塊的交彙之處。後世所謂北京“處在雞脖子要害位置”的說法,其實說穿了就是指它這個三大板塊交彙處的關鍵地理位置。
當然,現在的大明版圖並不是雄雞形狀,所以高務實必須以大明為例來給朱翊鈞說明。按照高務實的解釋,華北是南方的屏障,東北是華北的犄角,隻有同時控製華北和東北,才能夠對西北的少數民族形成優勢。
一旦東北有變,比如大明原先撤銷奴兒乾都司,導致的結果就是朝廷對西北,尤其是對蒙古高原的優勢很快蕩然無存。
其實,對於元清兩個將蒙古高原納入疆域的王朝而言,東北、西北和華北又互為犄角,一旦其中一方有變,比如明朝奪取華北,逃回蒙古高原的元朝很快又失去東北,進而全麵瓦解。
清朝晚期的情況也大同小異,當漠北蒙古被沙俄染指後,東北不再是安全的老家,清朝很快風雨飄搖。當然,高務實舉例說明的時候隻能舉例元朝,但這也就夠了。
總而言之,正因為三個板塊缺一不可,儘管北京地處北方,從建都的角度來說,氣候條件並不優越,甚至還需要南方供給糧食等重要戰略物資,但卻始終被青睞。
其實高務實內心裡看得更遠一點,因為他知道原曆史上沙俄和蘇聯撕裂蒙古後,斯大林一心想將蒙古作為兩國緩衝,但這種局麵卻造成了現代版的“天子守國門”。
正因為如此,而在蒙古問題木已成舟的情況下,保住東北就成為北方乃至全國安全的最重要問題。
而朝鮮,就是最能影響東北安全的因素。因為東北地形整體從西北向東南傾斜,靠近朝鮮的東南部分比西北部分的氣候更優越、人口更稠密,乃是東北的重心所在。
至於說日本可能的侵略問題,說實話反而不是高務實考慮的重點,因為按照他的規劃,將來的日本不存在還有侵略朝鮮半島、繼而侵略大明的可能性。
更外部的侵略可能呢?比如說西方殖民者,高務實也沒有太擔心,畢竟南疆體係就是他對此做出的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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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章是補發昨天的,昨晚因病休息了,今天下午才見好,非常抱歉。今晚的更新應該不會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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