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京師的雪已經下得有半尺深了,路上的行人比往日略少。達官貴人、豪強富商們大多在府裡貓冬,隻有尋常百姓、豪門家丁仍然要為自己的生計和差事奔走。
時近正午,禁衛軍京北大營倒是熱火朝天,不過並不是忙於訓練,而是在準備午飯。不知是托了什麼福,麻司令今早便已經下令殺豬宰羊,要為全軍加餐。為此,麻司令派人聯絡了兵部與五軍都督府,城中一大早便趕了五百頭豬、八百隻羊過來保證肉源充足。
另一方麵,兵部卻把禁衛軍參謀長曹簠叫去城中,讓他從武庫領了一鎮武備回營,說是近期會有龍江第二軍回京領受軍旗,禁衛軍有布防警戒需求。
這裡需要稍加說明,禁衛軍平時並不會全麵配發武器裝備,而是到了臨戰才會從武庫中調撥下發。在平時,禁衛軍六七萬人所配發的武器裝備大概是火炮五十、火槍三千、長矛及相應冷兵器六千,然後分冷熱兵器進行輪流訓練。
此番兵部下撥給曹簠的“一鎮武備”,也就是可以武裝一鎮兵力的武器裝備,主要是指冷熱兵器和火藥、彈丸、炮彈。一鎮兵力是約一萬兩千五百人,因此曹簠所領的武備也就是按照這一標準來的。
具體來說,根據兵部撥付,曹簠此次領到的是禁衛軍第三鎮的所屬武備,包括萬曆三式步槍6849支、馬槍1483支、三號陸軍炮48門、二號陸軍炮24門,以及配套的兩個基數彈丸137萬顆(明軍以100發為一個基數、紙殼定裝火藥140萬袋(略給了餘量,三號炮炮彈兩個基數2880顆(明軍以30發為一個炮彈基數、二號炮炮彈1440顆,以及相應火藥、引線等若乾。除此之外,另給雁翎刀、馬刀、甲胄、馬鎧等物各有差。
總之,領到武備之後,禁衛軍第三鎮立刻就能達到臨戰狀態,呈“完全體”模樣。
麻貴親自接領了這批武備,當著眾將的麵將武備下發給第三鎮。第三鎮統製馬棟領受武備,下發本部。
馬棟乃馬芳長子,早在高務實做金複海蓋兵備道時就被收入麾下,出任海蓋參將,後來長期坐鎮遼東,也立下過一些功勞。不過近年來明軍之中名將輩出,相對來說馬棟的才能並不拔尖。
正如當初高務實要用他之時,其父馬芳的評價那樣,馬棟並非“騎戰名將”之選,好在他為人穩重忠誠,進取或嫌不足,守成倒是有餘,高務實完全同意這一觀點。
由於這種“進取不足,守成有餘”,他的官途不好不壞——似李如梅這種少年英雄,已然做到了禁衛軍副司令,而他這種老資格,反而隻做到禁衛軍第三鎮統製。
不過,也正是得益於他的穩重,第三鎮成為禁衛軍建軍以來曆次大比成績最為穩定的一個鎮,時人私下有“第三鎮,如山鎮”之說,也算是對他的莫大肯定了。
值此風雲際會之時,兵部忽然給第三鎮下發武備,禁衛軍將領們私下眼神交流,似乎都在猜測著或者肯定著什麼。
麻貴的表情倒很淡定,雖然兵部下發的武備居然不是給他在禁衛軍中的嫡係、由麻承勳(麻貴長兄麻錦之子任統製的第一鎮,著確實讓他略有意外,但他還是坦然接受。畢竟相較於“東李西麻”而言,在馬芳去世之後,隻剩下兄弟二人的馬家可能在朝廷眼中更值得信任。
當然,也不排除元輔還有其他考慮,而這就不是他麻貴應該多思多想的了。
哦,你問為什麼兵部下發武備會是元輔的意思?難道就不能是兵部尚書宋應昌的意思,或者分管兵部的周閣老的意思?
道理很簡單,在昨天元輔突病之後,事關禁衛軍下發武備這種大事,彆說宋應昌不敢擅自決定,就算周詠也同樣不敢做主。但凡沒有元輔點頭,那就隻能是因為聖上有旨,而聖上並沒有下旨——這一點麻貴很清楚,原因是他昨晚曾經拿到了密旨,而其中並沒有說到這件事。
同樣的道理,正因為昨晚麻貴拿到了密旨,他知道自己的任務不在這個方向。現在他不敢確定的是另一件事:聖上的密旨與元輔的調度之間有無關聯。換句話說,聖上和元輔現在究竟是有過交流通氣的,還是各自按照自己的思路在指揮?
這一點麻貴並不知情。也正因為不知道這個關鍵點,他現在也有些緊張。
午時一到,全軍開宴。禁衛軍將領們自然也齊聚一堂,除了不能飲酒之外,倒也其樂融融。不過,說是不能飲酒,但其實軍令也沒嚴格焊死,比如馬奶酒便不在限製之列(因為眼下隻有發酵型馬奶酒,度數很低,而軍中因為多馬,往往自製馬奶酒。
麻貴舉起一碗馬奶酒,向眾將敬酒道:“諸位,新年將近,讓我等祝禱吾皇萬壽無疆,祈願元輔身體健康!乾!”
“祝吾皇萬壽無疆,願元輔身體健康!乾!”
白虎節堂之內,眾將齊齊舉碗,將馬奶酒一飲而儘。酒入肚,全身暖,眾將的興致也漸漸高漲起來,大家一時行酒令,一時憶往昔,不多時便酒酣耳熱,忘卻了許多勾心鬥角。
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第一鎮統製麻承勳忽然笑著對馬棟道:“世叔此番領了武備,看來年節是要辛苦一番了。”
麻貴比馬芳小一輩,因此作為侄兒的麻承勳也就比馬棟小一輩,而麻、馬兩家都是宣大將門,彼此互有聯姻,是以麻承勳稱呼馬棟為世叔。
馬棟微微一笑,道:“我等世受皇恩,又為軍將,哪有辛苦一說,不過職責所在罷了。”
“也是,也是。”麻承勳哈哈一笑,又轉頭對李如梅道:“副帥,聽說令兄那龍江第二軍即將入京授旗,看來今年是能在京師團聚的了,真是可喜!”
李如梅也微微一笑,頷首道:“家兄確要回京,這一點我也是近來才知,原以為他今年得在長春過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