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之名藏之彼心!
譚方江認同點頭“雖然醫院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但這一規定在某些時候真的是顯得很沒人情味兒。”
段小聰“不必說了,給保險公司和醫院上層反映,再不行就投訴去。要是這些事一天不搞定,人家那腿怎麼辦?”
李金林思忖片刻,不解道“那你們為什麼不肯給你叔叔他們墊付先?”
這個問題刹那間化作慢動作播放的千斤錘,一開始覺得遙遠,擺到眼前尺寸處後,沉重感壓得人無處藏身。
被發問的人陷入緘默,視線在那彎折小道上無意識停留片刻,忽地笑道“我們當然有給墊付啊,怎麼可能沒有!”
但這個問題依舊劃過漫長的時分時秒,順著記憶的烙印落在某一年暑假裡。
“周老五喝酒摔倒了!”
“怎麼回事?嚴重不?”
“民族醫院都來看了,說是沒用了啊!”
“人已經沒用了?怎麼會?沒人給提前打市裡麵的120嗎?!”
於是譚家作為周老五的鄰居,麵臨了一張張麵孔的質問“你們隔那麼近,怎麼會沒人知道周老五都摔了啊?早點發現說不定就得救了的!哎呀!”
譚家那個下午正在家中翻曬被大雨打濕的凝結成塊的細沙。修新房子所需要的沙量龐大,等把那一座小山包一樣的沙鏟出來、碾碎,早就是日頭高照。
家中尚且忙不過來,誰沒事跑去看看鄰居?
且周老五沒事就喜歡喝點小酒,不求上進,連親戚也都是窮親戚。兩家人誌不同道不合,平常遇到以禮相待點頭之交,作為近鄰逢年過節路過相互問候,這些就已經是極致了。
所以那座落在河邊竹下的小破爛瓦房,本就沒什麼客人。
這次周老五被發現不行,還是他的一個“酒親戚”先知道的。
上午的時候,他在廚房摔過一跤,大約碰了頭,但是當時沒什麼。周老五那會兒還能爬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揮手,笑著說這地長手不讓人走。
下午在竹篾編織的長椅上躺了會,然後就是一睡不醒。
酒親戚知道事情不對勁,慌慌張張給鎮民族醫院打電話,又給周老五在鄰村做工的續弦通知,在家裡定下來後摸著那越來越冷的身體,自己都直打顫。
醫院的人先一步來,這才驚動村裡的其他人,引發陣陣私語討論。斷定人在民族醫院是救不了的,民族醫院的醫生就直說“要麼轉縣裡,要麼直接準備後事。早點通知病人家屬回來,其實現在這個情況,他能不能見到家屬最後一麵都不知道。”
分明還沒到時候一刻,人命關天誰都不該放棄才對,卻沒人打市裡的電話。
譚方江鏟著沙子問父親“要不就給他們叫救護車吧!好歹是人命一條啊……”
譚父“放你媽狗臭屁,你給人家付錢叫車,人家後麵有沒有錢給你都不知道!”
“誒不是,你們這什麼觀念?現在是說錢的時候麼?!”
譚母在旁邊罵他不懂事“人送過去說不定就已經沒了,到時候錢付了,人也沒了,那婆娘再辦完喪事就卷錢跑,根本就沒意思!”她極為篤定“依我看,人親錢都不要趕才好!”
那時候的譚方江不曾見識過什麼叫世故,隻覺得父母蠻不講理。
譚父見他以沉默不語來抗議,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