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同在第九峰,衛天二人很快就來到了院務樓。
“今天才叫師弟你過來,實在有些對不住了,前些日子又是雲山大祭,又是登峰大典,積壓的事情太多了。”屏退了左右,錢康仁老人娓娓訴說著緣由“今次也不為其他,想要跟你商量一下,你日後的修行方略,關於這點,你自己有沒有什麼想法?”
今次過來的目的,衛天其實早就猜到了,隻是關於這修行一途,自己已經經曆過希望、失望和絕望,算是基本放棄了,方略?何來的方略?
見衛天麵有難色,錢康仁也大致猜到了這個結果,沒有多說什麼,緩緩把手指點在衛天的眉心。
此時衛天忽然想到,前些日子第四峰上那個響亮的腦瓜崩,不由得退了一退,不過很快就被錢康仁的眼神逼了回來。
錢康仁老人的手指剛觸碰到他的眉心,衛天就感到一股暖流緩緩從眉心進入自己的識海與身體。
衛天知道,這是錢康仁老人在檢查自己的資質,這種事情在白帝湖的時候就做過很多次,遂而放鬆心神,任對方仔細的查看。
過了好一會,錢康仁緩緩收回了手指,眉頭卻不經意間蹙了起來。
他歎息著說道“你的資質,確實不佳,你納丹時應該太過年幼,百脈尚未生長完全,而且元丹的品質也是下下品的牛羊類或是駝馬類,如無意外,你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最不像修行者的修行者了。”
說到最後,錢康仁老人意識到自己說重了,隨即稍稍婉轉了一下,但依舊很傷人,而衛天卻一點也沒在意,因為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了。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是誰,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對我做了這種事,簡直害人不淺。”衛天微微惱怒的說道。
錢康仁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家中沒有人知道?”
衛天搖搖頭,說道“我也是進了草堂才知道是這個情況,我家中隻有一個老舅,根本不懂修行,而我自從進了草堂,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寫信也沒有回,我還想著抽空回去看一看、問一問呢。”
錢康仁歎息一聲,說道“是該回去看一看,不過不是現在。雲山大祭之後,想必你的名字會在天下修行者中傳播開來,彆忘了,你的父親有很多仇家……”
聽到這裡,衛天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心說錢康仁怎麼隻說父親,難道母親就沒有仇人了?他腦中又開始思考。
錢康仁自然不知道衛天此刻心裡所想,而是繼續說著“如今,你需要在雲山之中先學會一些自保之力,不學成不能出山,如果一直是這樣,那還是靠著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來養活你吧。”
錢老的話語稍顯刻薄,卻是真真切切的為了衛天,衛天心裡也清楚,自己現在大小也算個名人了,出門在外,除非有趙驍這種高手猛漢在身邊,不然他自己也不敢出雲山一步。
且不說彆人,百裡桃園第一個就不會放過自己。
“修行如果行不通,那就先練練武道吧,把手臂腰板都練粗一點,走走世俗江湖綽綽有餘,還有醫術和毒術,那都是救命的本事。”
錢康仁老人慢條細理的說著,衛天心裡想的卻是大山主商不至那毒蛇一般的眸子,心裡不禁微微發寒,趕忙說道“要不……就先練練武道?學藝講求在精不在多嘛,醫術毒術什麼的,要不以後再說?”
話剛一出口,衛天心裡忽然咯噔了一下,看著錢康仁的眼神,不免變得有些躲閃。
彆看錢康仁老人平時有些隨性,甚至是隨性過了頭,可一旦談及教育理念,他可是絕對的嚴肅方正,說一不二。
隻聽他冷哼一口氣,嚴厲的說道“什麼叫在精不在多?我隻知道技多不壓身!這樣吧,我就用啟蒙慧兒的方法來教你,你到每個山主那裡各學兩個月,過個一年半載再看看,你哪方麵比較突出,之後重點培養。”
衛天咽了咽口水,愣是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對方確實是為了他好,他自己也的確想學一些東西,可一想到那些個山主,不是性情古怪,就是冷言冷語,依舊不由得生起一些退意。
衛天的性格其實跟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在熱情未退之前,會十分願意的做一件事情,也會很努力,甚至能變得癡狂。
但是在熱情退卻或是自信心多次受挫之後,他就會萌生放棄的念頭,不得不說這是他的一大缺點。
然而學院這個東西,自古就是發揚優點,改正缺點的地方。
而這位搞了一輩子教育的老人,也是最能看出彆人缺點,並予以改之的能人。
衛天如今的名頭雖然響亮,心智也算比同齡人成熟,但本質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在教育這件事上,他都不能算一塊玉,充其量就是一塊陶土,而錢康仁老人,不僅是玉器行家,還是陶藝大家,要捏扁了揉圓了那都是信手拈來。
此時的衛天想起房中牆壁上,那副畫上寫的幾個字,終於體會到為何不是“近”,而是“儘”了。
原來暮儘不是晨,而是更深邃的暮呀。
如今他心中那份絕望的感覺,好似真的看到了那所謂的“暮儘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