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大樹上,一個孩子騎在一根磨得光滑鋥亮的樹杈上,指了指禦林軍隊伍最後麵背著一口大鍋的那人,對另外一個孩子說道。
“小師弟,我們打扮成這樣,不會被人認出來吧?”
第二支隊伍中一輛裝滿糧食的大車上,霜兒東瞅瞅,西望望,像做賊一樣一臉不安。最後目光一滯,慢慢的轉過頭來,推了推正在睡覺的石青峰。
“有人認識你麼?”
石青峰懶洋洋的說道。
“可是,我怎麼覺得有個人一直在看我呢?”
“你長得好看!”
石青峰把頭轉到另外一邊,使勁兒在糧食袋子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霜兒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感覺石青峰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往後一仰,也躺在了糧食袋子上麵。
但才剛閉上眼,突然又猛地睜開,悄悄探出頭去四下看了幾眼。確認沒人以後,這才又轉過頭來,躺在車上瞪大了一雙眼睛,望著天上愣起了神。
車聲隆隆,震得大地微微顫抖。沿途經過的地方一片狼藉,無論是地上剛剛長出來不久的嫩草還是樹上發出新芽,都在車隊駛過以後,露出了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車隊出城以後加快了行進速度,隻用了大約五日,便遠遠的看見了橫亙在半截天空上的冰長城。
鎮北將軍接到消息以後,連夜整頓,將活動在酒肆中的幾百號人挨個查了一遍。該驅趕的驅趕,該抓的抓,將酒肆周圍三十裡一寸不落的查探了一遍,確保沒有任何潛在危險之後,帶著僅有的七十四人,出營十裡,就地紮營,靜候神皇大駕。
這次春季狩獵,神皇的意思很明顯。借著狩獵,向雪族展示人族的力量,以起到震懾妖王、敲山震虎的效果。除此以外,他還打算重建鎮北軍營,增強駐守在北地的兵力。鎮北軍以前雖然掛著“軍隊”二字,但其實隻有百十餘人。在妖王斃命、人妖兩族簽訂了契約的百餘年中,鎮北軍隻是做些維護治安、溝通往來的事情。但是現在,武聖歸天,妖王複活,而且一活過來,便立刻引冰海倒灌,以飲馬河作為界限,將妖族的疆域向前推進了四十裡!
在這種局麵下,神皇不得不將狩獵從秋季提前到春季。而且,還特地帶了一隊匠人,來北地修築防禦,營建鎮北軍營。
車隊又行十裡,鎮北將軍金大壯帶領眾人齊齊行禮。神皇走下馬車,在眾人麵前挨個走過,最後將目光停在了儒生範明身上。
“範先生跟在金將軍身邊,有三十年了吧?”
神皇稍稍停了一下,說道。
“回陛下,微臣範明,追隨金將軍已有三十一年。”
儒生範明心中一動,萬萬沒有想到,神皇會將他一個小小的秀才記在心上。心中感動之情,無以言表,低著頭站在神皇跟前,隻覺氣血激蕩,心潮澎湃,幾乎不能站立。
“今晚,就在這兒過夜吧。營建鎮北軍營的事情,太子要多聽聽金將軍的建議。”
神皇朝飲馬河上那堵冰牆走去,邊走邊道。走了幾步,停下來抬了抬手,又道“你們都回去吧,我一個人走走。”
那兩名六品武神神色一怔,不約而同望了望太子。太子停下腳步,低下頭,麵無表情的應了一聲,目送著神皇孤身一人,走向了飲馬河畔。
半晌之後,太子轉身對那兩位武神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等著就行。”
那兩名武神稍稍猶豫了一下,喉嚨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一起朝太子施了一禮,轉身走了。
在敬言寺以及鎮北將軍的指揮下,負責營建督造的匠人們很快忙活起來。隻用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便在雪地上建起了一座臨時行宮。
石青峰與霜兒夾在人群裡麵,幫著從車上卸下各種東西。
這時,從敬言寺中被放出來的那名囚犯見霜兒身單力薄,悄無聲息的摸到她身邊,一把接下她手裡的麻袋,並趁機在她手上摸了一把,笑嘻嘻的說道“長這麼嫩的火頭軍,我還是頭一次見。”
霜兒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差點兒喊出聲來。瞪圓了一雙大眼,又氣又惱,但又不敢大聲說話,拽了拽石青峰的衣襟,指著那個囚犯說道“他——他——”接連說了兩個“他”字,粉麵漲得通紅,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那囚犯見她粉麵通紅,露出少女才有的嬌羞模樣,頓時來了興致,又向前逼了一步,笑道“我在這地方待了十幾年,不管是女扮男裝還是男扮女裝,就連那些巧妙偽裝成人形的妖族,也逃不過我這雙眼睛。像你這樣香噴噴的女娃娃,我即使閉上眼睛,隔著十裡八裡也能聞出你身上的味道!”
石青峰微微挑了挑眉,道“你能聞出死的味道麼?”
那囚犯神色一愣,接著,忽然感覺身上掠過一層閃電。然後便像被風吹走的風箏,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遠遠地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