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那張大網緩緩打開,仆人阿桂背著翟先生從屋裡出來,院子外麵早有一輛大車等在那裡。阿桂將翟先生放在車上,對那無麵人點了點頭。接著,那些藤蔓恢複原狀,從小院四周的地下“噌噌噌”鑽出十幾張閃閃發光的符籙,一起飛到無麵人身上,鑽了進去。
那無麵人走到車轅位置,雙手架起車把,身子一彎,化成一匹白色瘦馬,也是沒有五官,拉著馬車鑽進了竹林之中。
顧青衫眉頭緊皺,一臉的不可思議,看完後定了定神,問道“無麵人?這東西是人是鬼?”
石青峰道“是個從符籙陣法中孕育出來的‘符靈’。法力很強,若是不懂符籙陣法,隻和他硬碰硬的話,很難傷的了他。”
顧青衫道“你和他交過手了?”
石青峰點點頭道“打過一次。不管用拳還是用劍,都傷不了他。”
顧青衫端著硯台走回屋裡,又從屋裡找了些可疑的東西看了看,發現屋子裡沒有任何異常。那無麵人似乎從未進過屋裡。
“看來是連夜跑了。”顧青衫收起硯台,說道。“可是,他為什麼要跑呢?”他有些不理解,又自言自語的補充了一句。
他見石青峰沉默不語,又道“如果說,是因為那女鬼的事情敗露,他怕身敗名裂,所以才跑。但那女鬼已經被人殺了,他也沒什麼後顧之憂了。為什麼要跑呢?”
石青峰忽然想到一種可能,說道“或許,翟先生早就準備跑了。他先叫人接走崔翟,偽裝成崔翟被人綁架。然後叫人殺了女鬼,抹掉以前的事情。處理完這兩件事,便以‘告老還鄉、落葉歸根’之名悄然離去。這樣一來,他就能帶著那個私生子全身而退了。”
顧青衫猛然醒悟,說道“有可能,很有可能!肯定是他自己綁走了崔翟,然後賊喊捉賊,隔三差五的就弄出點兒動靜,一會兒叫人去崔府送東西,一會兒說自己要死了,想要見見崔翟。他這些舉動,其實都是在搞亂我們,讓我們從主動變成被動,被他牽著鼻子走!這個翟先生,居然算計的這麼精細!”
他氣憤難平,有些惱怒,想了想,又道“但是,他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呢?難道隻是為了蓋住自己的那些醜事,為了保全名聲?”
石青峰搖了搖頭,說道“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書院先生,是絕對不可能有‘符靈’這種東西跟在身邊的。這位翟先生的身份,絕不是一個書院先生那麼簡單。極有可能,他當年來到書院時,便已經開始蓄謀一切。他或許根本就不是那位老先生的弟子。隻是為了能夠獲取信任,才偽造了一方鎮尺,製造了老先生有六名弟子的假象。”
顧青衫回憶了一下這些年來和翟先生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到這一切可能都是騙局,都是在為了掩蓋一個不可告人的真相,禁不住冷汗直流,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三個人沉默了會兒,顧青衫問道“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石青峰望向方童生,問道“先從你說起吧,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發生了什麼?”
方童生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兒了,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
“我隻記得,有天夜裡看見翟先生鬼鬼祟祟的,一個人出了屋子,來到一棵斷了老樹跟前。他從懷裡取出一張黃紙點燃,對著空中默念了幾句。然後就看見那個無麵人憑空出現。那無麵人站上半截老樹,身上像落葉一樣飛出許多黃紙。那些黃紙圍著他轉來轉去,越轉越快,最後變成了一個黑乎乎的樹洞。翟先生爬上樹樁,轉頭看了看,直接鑽進洞裡不見了蹤影。”
他眉頭緊皺,儘量回想,生怕漏掉哪一個細節。
“翟先生進去以後,那無麵人和樹洞一起消失。我連忙跑過去,爬上樹樁,誰知道,才剛一上去就掉進了一團混沌裡麵。我當時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團霧裡,前後左右都隻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就連腳下也是白茫茫的,仿佛人在空中飄著一樣。我迷迷糊糊的朝前走了一段,又換了個幾個方向走了一段,但不管往哪兒,都是一團混沌。最後走得累了,就躺在地上閉上了眼,睡了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感覺有陣風吹來,睜眼一看,看見頭頂上黑漆漆的,似乎有個連著外麵的洞口。我使勁兒一跳,身子忽然飄了起來,慢慢的鑽出洞口,又回到了那半截老樹邊上。”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爬出來時,天已經快亮了。在去茅屋的路上,聽見上早課的學生們說,昨天夜裡看見翟先生乘車走了。我趕到茅屋沒找到你,就來門口等你了。”
石青峰問道“你從樹洞裡爬出來時有沒有看見一隻黃皮子?灰白色的。”
方童生道“看見了!嚇了我一大跳呢!我一鑽出來,就看見那黃皮子像人一樣站在樹樁上,直勾勾的盯著我看。當時嚇得我魂兒都飛了!它看見我從樹洞裡出來,似乎也嚇了一大跳。盯了我看了幾眼,撒腿就跑,好像——好像是朝茅屋的方向去了。”
石青峰道“那就對了。”
顧青山道“什麼對了?”
石青峰理了理頭緒,望向方童生,說道“你可能誤打誤撞,進入了翟先生的陣法裡麵。那半截老樹下麵,一定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