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夜沒有打更人,沒有那更鼓聲催人早起上朝,能睡得著的官員卻沒有幾個。
宰相魏雲色頂冠束帶、官袍整齊,凜然坐在會客中堂裡,身後兩枝描金紅燭已將燃儘,奄奄欲滅的燈芯就象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忽明忽暗的,隨時可能湮滅在堆滿燭淚的銅盞裡。
許久許久,緊閉的門扉“篤篤”響了幾聲,魏雲色霍地睜開雙眼,喝道“誰?”
“恩相,是我。”
蔣褚才推門進來,抱拳道“恩相,您還沒睡下?”
魏雲色長籲了口氣,站起身來,道“姚保保沒有聽我們的話去殺陳壽,而是除掉了三大太監,然後把皇宮占住了。這個閹人狼子野心,隻怕不甘心居於你我之下啊。”
“禁軍在我們手中,不怕他翻天!”蔣褚才信心滿滿地說道。
“禁軍不堪大用。”魏雲色十分清楚,這些年禁軍的人,就知道盯著那十來萬軍漢的血猛吸。
十萬軍漢,幾乎就是他們的免費奴隸,除了給禁軍世家的萬頃良田耕種,就是給他們跑商。
禁軍的軍餉,也被克扣的一大半,整個汴梁繁華富庶,最窮的可能就是這群禁軍軍戶。
“老夫棋錯一招,雖然扳倒了陳壽,但是卻沒防住這個姚保保。”
蔣褚才湊上前,低聲道“恩相,不必擔憂,他就算是控製住了皇帝陛下,但是整個官場都被恩相經營的鐵通一個,滴水不漏,他姚保保有什麼能為?”
魏雲色挺起胸膛,又恢複了往日的威嚴,清咳一聲,“明日一早,咱們一道進宮,請陛下上朝!”
城郊的道觀內,身穿道袍的軍漢,來回巡視。
各處都有明哨暗哨,西涼人百十年不下戰場,一輩接一輩地在西北和異族廝殺,早就把征戰養成了本能。
道觀最裡麵的小廳內,燈火幽暗,晃得人影幢幢。
陳壽對麵,就是將軍府的李伯皓,他聽到京城巨變,就敏銳地覺察到事情不簡單,早早來此和陳壽見麵。
“這次姚保保動狠的了,下的都是死手。”李伯皓跟三大太監沒什麼交情,臉上倒是有些興奮,“當初拘押大公子的,就是這個閹宦,如今正是天賜良機。我們一起殺進去,殺了他祭奠公子,算是小報仇。”
陳壽搖了搖頭,哪有這麼簡單這些西涼人一聽廝殺,根本就沒在怕,但是卻也不曾仔細想過,若是帶兵殺進去,打不打不得過先彆說,城門這一關就進不去了。
城門在文官手中,看情況姚保保並沒有和文官談妥,不然他不可能放過自己,而專心守皇宮。
如此一來,城門可能是文官們唯一的底牌了,三方互相挾製,形成了一個平衡。
姚保保守住皇宮,若是魏雲色下令,打開城門,自己進去就能把他們趕殺殆儘。
而姚保保守著皇宮,可以挾製皇帝號令群臣,但是他最怕文官開門,放進那群西涼兵來。
姚保保手裡有皇宮,魏雲色有城門,陳壽有西涼兵。
李伯皓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談,和他們談。”陳壽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苗德說的沒錯,自己毫無根基,若是貿然殺進皇宮,就是一個千古罪人,是天下梟雄的活靶子,無數野心勃勃之輩,就會乘機逐鹿中原,然後把罪名推到自己頭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目下這盤死局,看似占儘優勢,其實凶險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