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叫罵不斷,推著剩餘的車子,來到張正元的營寨內。
寨中的將士,隔著木柵欄,對那頭的遼兵痛罵不已。
遼東兵沾了光,則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罵回去的更加難聽。
幾個人進到張正元的大帳,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張正元看完情不自禁笑出聲來,然後把密信拿到火把錢,點著晃著燒了。
“你們回去告訴侯爺,就說我知道了,一定把這件事做好。”
很快,張營內支起幾口大鍋,埋鍋造飯。
嫋嫋煙柱升騰,沒幾個人注意到,眾多的鍋內,有幾個咕嘟嘟地燒著一些草藥。
張正元看著這幾口鍋,時不時笑出聲來,偷偷吩咐周圍的親兵。
第二天的清晨,天剛剛,張營內一群人早早起來,將幾口鍋內的草藥,倒入河中。
下遊正在打水的遼東兵絲毫沒有察覺,依然和往常一樣,打水飲馬,燒水做飯。
不到中午,下遊的大營內,哀嚎不斷,臭氣熏天。
人和馬全都瘋狂竄稀,為首的一個遼將臉色有些白,嘴唇發乾,捂著肚子怒氣疼疼。
隻不過他自己也沒多少精神了,凶都凶不起來,大聲咆哮著斥罵幾個夥頭兵。
被折磨了幾天之後,這些人終於緩了過來,往日裡龍精虎猛的人和戰馬都有些有氣無力。
很快,被肚子疼支配的恐懼再次襲來,這一次和上次一樣。
此事甚至驚動了汴梁城中的官員,兵部專門派人,前來慰問。
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的遼將何虎,心中料定多半是汴梁的官員搞的鬼,可恨沒有證據。
兵部的人,前來慰問,一口一個水土不服。
何虎有苦說不出,他又不能不喝汴河的水,不吃周圍的糧食。
自己的手下,此時就是想鬨事,也沒有那個精力了。
兵部老調重彈,讓他們撤軍,何虎自忖再不走,可能就回不去了。
要是拉死在異鄉,再被這些王八蛋冠上個水土不服的借口,真就是死不瞑目了。
何虎咬著牙,道“撤軍!”
汴梁的百姓送瘟神一樣,把這些霸道蠻橫的蠻子兵送走了,官員們也都鬆了一口氣。
這些人住在城外,壞事沒少乾,大白天不成群結隊,都不敢從汴梁東門走了。
何虎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率兵撤軍,此地畢竟是人家的主場。
他們一來沒法無緣無故鬨大事,二來人生地不熟無從防範,所以儘管猜測到多半是被坑了,也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他騎在馬上回頭看著高聳入雲的汴梁城牆,眼睛微微眯著,重重地扭過頭去。
“將主說,天下即將大亂,到時候我何虎,還會回來的汴梁,你們給我等著。”
何虎一走,陳壽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了,他親自出城,到郊外迎接張正元。
“我給你的任務,你算是超常完成了。”陳壽拍著他的肩膀,笑道。
張正元平日裡不苟言笑,這時候卻笑得十分開,道“侯爺這個辦法絕了,不光管用,隻要是解氣!”
他心中暗道,惡人還需惡人磨,這些遼東蠻子如此不講理,也隻有忠勇侯這種更狠的人來治他們了。
看著他帶回來的隊伍,陳壽十分滿意,軍隊見的多了如今的陳壽一眼就能看出一支人馬能不能打仗,有沒有戰鬥力。
像是禁軍那種,給自己也不要,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料。
打起來他們臨陣而逃的,都能算是其中的勇士,大部分估計是聞風而逃。
沒有了攔路虎,陳壽帶著他們,進到汴梁城中。
城中還在觀望的官員,見到陳壽又帶著一支人馬進來,心中不禁更加絕望。
此時汴梁從內到外,都牢牢掌控在陳壽手中了,儘管有很多人不服他,也不敢公開和他作對。
無處不在的番子密探,密切監視著官員,誰都不知道自己在相好的歌姬懷裡說一句話,陳壽是怎麼知道的。
反正第二天,就會無緣無故倒黴,丟官算是幸運的,動輒被扣個太子逆黨的帽子,被抓到昭獄內。而那些投靠了陳壽的,則繼續安安穩穩地做官,仕途不受任何影響。
陳壽回到城中,在原本的禁軍大營內,安置下張正元的人馬。
禁軍已經被他解散,隻留下了內衛禁軍和翊麾校尉,還進行了一番大換血。
曾經大齊最強的軍隊,追隨太祖驅除韃虜的禁軍,經過幾輩人的努力,成功地淪為笑話,並且退出了曆史的舞台。
禁軍的軍戶被廢除,重歸平民身份的時候,十幾萬禁軍全家抱頭痛哭,壓在他們身上的大山終於被搬走了,身上的腳鐐手銬也被破除了。
軍戶們住在汴梁,一旦恢複了正常身份,不用再幫禁軍的將領們做免費的奴工,可以說很快就能找個不錯的營生。
汴梁平白多了十幾萬的勞力,對這個城市來說,消化掉他們輕而易舉。
在汴梁,隻要你勤快一點,養家糊口根本不成問題。
陳壽從大營出來,回府路上,路過駙馬府。
正迎著一群人吹吹打打,引魂幡迎風招展,府內外人人戴孝,處處哀聲。
“這是誰死了?”
旁邊的親兵打聽了一下,回來說道“大人,駙馬都尉王朝隆的叔父死了。”
陳壽點了點頭,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不過也沒想到哪裡不對。
在哭喪的人群中,有幾道滿含殺意的眼光,死死盯著陳壽的車駕。
駙馬府內,渾身縞素的懷善公主未施粉黛,一頭烏黑鬢發隻是用一柄玉梳攏起,在腦後鬆鬆地挽了一個髻,仍舊一副雍容華貴、高傲矜持的模樣。而他的丈夫,駙馬都尉王朝隆卻一直沒有露麵。
“駙馬呢?”懷善公主撇著嘴問道。她現在十分厭惡王朝隆,尋常連句話也不和他說,但是今天沒見到他,懷善還是有些奇怪。
“回公主,駙馬因為悲傷太甚,在佛堂一直給二姥爺祈福,沒有出來。”
“他什麼時候信佛了?”懷善搖了搖頭,不再管他。
駙馬府的佛堂內,王朝隆的身邊,擺著七八個蒲團,坐滿了人。
他們都穿著喪父,閉目誦經十分虔誠。
王朝隆左看看,右看看,低聲道“白蓮上師,真的能替我殺了陳壽狗賊?”
“亂世將至,妖邪蔽日,唯我白蓮,破璧救世,阿彌陀佛,陳壽的生死,隻在佛母一念之間。”
王朝隆心中一想到陳壽,就恨意滔天,巴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他閉著眼睛,也跟著這些人誦起經來,在佛堂內,原本供奉著的菩薩像的背後,多了一個左手指天,右手戳地,笑意陰森的白玉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