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佞臣!
蘇瓊枝自己有錢,雖然是在院子內小過,倒也熱鬨非凡。
尤其是陳府的戲台,也是剛剛搭建的,卻和一般的豪門相差無幾。
戲台靠牆建立,下麵是丈許高呈伸出式三麵觀的台基。台基前部有四根明柱,與後柱一起支撐木製的天花頂,台板下麵還埋有七口大甕,天花頂和大甕是供聲音共鳴用的,陳壽甚至都沒有見過。
台下不知道說了什玩笑的話,陳壽剛到院門口,就聽到裡麵都在大笑,丫鬟婆子們個個或是抿嘴轉頭,或是彎腰嬌顫,連一向沉穩的紅兒也笑得花枝亂顫。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什麼事這麼開心,不等我來了再說。”
蘇瓊枝一看他來了,趕緊放下手裡的小吃,拍手道“還是越兒妹妹有麵子,一下就把你請來了。”
陳壽瞪了她一眼,笑道“就你嘴刁,瞞著我自己慶生,倒像是你請了我不來一樣,不是都落在我頭上了。”
蘇瓊枝挽著他的手,按在座位上,笑道“都是我的不是還不行嘛,你快瞧瞧,這幾個丫頭唱的還真不錯呢。”
“唱的什麼?”
陳壽不太懂大齊的戲曲,不知道發展到哪一步了。
“西遊釋厄傳,說的是一隻猴和一隻豬,護著一個和尚去天竺國遊玩的故事,可有趣了。”
陳壽啞然失笑,大唐的那些穿越前輩,沒忍住搞了一出西遊記出來。可是誰又能把西遊記背下來呢,指不定給篡改成什麼樣了。蘇瓊枝還在那指著台上一個小孩說道“你看那孩子,拌的豬悟能,肚子這麼大,剛才問蘇荔,說是塞得枕頭。那猴兒屁股後麵,插著一根尾巴,你說得不得趣?”
“這有什麼得趣的,你要是喜歡,改天借來我給你插上。”
當著這麼多人,蘇瓊枝鬨了個大紅臉,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惱怒地說道“我說彆讓你去叫他,你非要去。”
李靈越笑嘻嘻地搗了陳壽一下,陳壽趕緊賠笑道“蘇姐姐,好姐姐,是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饒恕則個。”
蘇瓊枝一聽這聲姐姐,怒氣去了大半,卻也不好馬上給他好臉,生怕被在場的小丫頭們笑話。
陳壽一個勁的賠不是,她才神色稍霽,氣消了心裡又怕陳壽惱了她,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陳壽依舊是笑嘻嘻的,才敢半推半就地板著臉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姐姐就是大氣,我早就說了,蘇姐姐是最好的,比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陳壽笑吟吟地聽起戲來,才發現彆看這些小丫頭打扮的花裡胡哨,唱詞和身段十分雅趣,有很多句子,他都聽不出典故來。
“好活,當賞!”
陳壽隨便喊了一句,卻不知到這是有規矩的,蘇荔馬上領著七、八個年齡極幼的女孩子,走到他跟前。
陳壽馬上眉心一皺,這幾個女孩子,除了在台上唱猴和豬的,其餘人清一色的水田小夾襖,束著一條柳綠汗巾,底下是水紅撒花夾褲,也散著褲腿。頭上眉額編著一圈小辮,穿戴一模一樣,十分可愛。
“這麼小?買了幾個?”
蘇荔笑道“加上後台沒來的有十二個,最小的也有八歲了,大的這個十二。快給老爺磕頭。”
幾個小女孩磕了個頭,站起身來,十分乖巧。
陳壽的疑心馬上來了,問道“莫不是從人伢子買的?”
李靈越身後的綠兒,見他神色不善,趕緊上前道“老爺,這都是戲園子裡買的。”
陳壽心道,自己剛秉政就頒布詔令,嚴打乘著戰亂拐賣婦孺兒童的人伢子。亂世之中,這些人大發橫財,乾的都是喪儘天良的事。
他看了一眼其中扮成小豬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的,怎麼進的戲園子?”
蘇荔在一旁道“芳兒,老爺問你話呢,快脫了這身行頭。”
小“八戒”脫去豬頭麵具,和一副塞了枕頭的大肚子,露出小臉來,額頭上都是汗水,沾濕了頭發黏在耳邊,雖然演的是小豬,生的卻比其他女孩子還要秀美。
“回老爺,我叫芳兒,是開封府的人。”
陳壽不解地看了一眼蘇荔,蘇荔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解釋道“老爺,這些女孩子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父母送到梨園裡學曲,為的是將來找個富貴人家,或是筵宴音樂,或是使喚丫頭,過得比在外麵體麵些。”
父母和戲園子簽了賣身契,那就是生死不由人了,學藝時候打罵都是輕的,生死勿論。這幾個小小年紀,腔調身段拿捏的如此之好,一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必定沒少挨過打。
陳壽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心底長歎了口氣,在這個時代,生產力低的很。魏雲色和更元帝時候,大肆搜刮,兼並土地,橫征暴斂,有很多人家,能生不能養,把孩子送到大戶人家,至少能吃飽飯。
天子腳下,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地方。
光是自己抄家收來的田產,就占了開封府九成,開封府兩百萬人口,被抄家的才百十戶。也就是說開封府萬分之一的人,占了百十之九十的田產。其他人隻能是淪為他們的附庸,或者是佃戶,或者乾脆是奴仆。
這些小戲子,年紀太小,倒也不怕人,看到陳壽沉默著不說話,也不知道怎麼了,隻是拿眼去看蘇荔。
陳壽搖了搖頭,笑道“賞吧,綠兒,給些銀錢。”
幾個小丫頭歡天喜地,她們對錢還沒有多大的概念,隻知道把這東西寄給家裡,父母就會高興。
拿了賞錢之後,一群人又登台表演起來,蘇瓊枝看著陳壽有些不開心,在一旁低聲道“怎麼啦?”
她疑心陳壽是在生她的氣,守著這麼多人,又不好伏低做小的給他認錯,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陳壽哪裡知道這女人的心思,朝她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沒什麼,就是覺得這些小孩子有些可憐,你看涼州那些女孩,雖然沒了爹爹,但是在秦鳳營,學的是女紅,大了營裡給她們置辦嫁妝,物色婆家,嫁人生子,還有秦鳳營這個大靠山娘家,等閒也不怕被欺負,比她們有爹有娘的小可憐命還要好一些。”
陳壽看著台上賣力表演的小女孩,心裡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來,若是能十年平天下,十年致太平,自己定要製定居養製度,讓鰥寡老者、孤兒孤女,有人養,有人送終。
蘇瓊枝美目一凝,沒想到陳壽竟然想的是這個,她仔細看向陳壽的側臉,除了一如往昔的俊美,在淡淡的光暈下,竟然有些神聖的意思。
蘇瓊枝心神俱醉,在心底默默道,能陪壽郎這一回,這輩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