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得了話要走,王氏又叫住“閉門謝客吧。”總不能一直這麼站著,萬一倒在家門口,倒教街坊鄰居逮著話頭。
下人就這麼回給了傅氏,便吆喝著幾個小廝來關門。
傅氏是從這個大宅院裡出來的。豈會不知道他們的盤算,想要搶在關門之前衝進去,卻被小廝一把推開,倒在雨地裡,濺了一身的泥。
小廝有些抱歉地道“崔夫人,不好意思,小人手重了些。隻是主人說關門,您要闖,確實不合適。”
“崔夫人”三個字,重重刺傷了傅氏,比身上的泥濘更讓她羞憤。
她想起用筷子打女兒的那一日的對話——“爹娘近在咫尺,卻把門關得那麼緊,連看一眼都怕帶來麻煩”。
傅氏原以為自己的小娘能喚起傅郢的一些情分,自己畢竟也曾承歡膝下,被父親抱過。可到了今時今日,她才明白,女兒的那句話,竟是說的自己。
林媽媽要去扶她,被她推開,咬著牙從泥地裡爬起來,對小廝道“父親在家,我知道,他怕惹麻煩,我也知道。三姑娘議親的事,若我們崔家能幫上忙,就請父親送信到九春樓吧。”
小廝心想,三姑娘議親用得著你幫忙?可還是老老實實地將這句話回了內院。
傅郢自然是一拍桌子,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指著門破口大罵
“吃裡扒外的東西!養育之恩不報便罷了,現在反而還拿著一個小倌樓子來威脅我!當我堂堂禮部侍郎是被嚇大的嗎?!”
王氏想著三姑娘議親的事,隻得好聲好氣在一旁勸著
“老爺,犯不著跟他們置氣。您那個學生不是還在樊城當知縣?您不妨修書一封,讓崔家人親自帶去,隻說得知崔女婿被關在此處,叮囑他們一定不要徇私”
見傅郢神色鬆動,王氏又添了一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傅氏如願以償地帶著一封信回了崔家。
崔禮禮倒有幾分意外,笑著說“還是娘有辦法。”她拿著信對著光照了照,信封之中確實有信,隻是信封粘得牢實,沒法子拆開。
傅氏一身泥濘,狼狽不堪,見女兒氣定神閒,心中有了幾分底氣“禮禮,快去收拾行李,我們明日去樊城。”
趁著娘去沐浴,崔禮禮拉著林媽媽問了情由,才知道娘也拿著九春樓威脅傅家了。
原來娘撞了一下南牆啊。回頭沒回頭不知道,但至少是疼了。
崔禮禮吩咐春華留在家中收拾出門用的物件,自己帶著拾葉出門去尋陸錚。
那天夜裡他貿然闖進她的閨房,說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地生氣,淋著雨跑了。
她本來不想去尋他的,可他畢竟在查底耶散的案子,自己明日要出門,怎麼也要跟他通個氣。
隻是眼下天都擦黑了,陸錚必然不在銀台司,而是醉臥桃花渡了吧。
崔禮禮掀開車簾,手指戳戳替自己趕馬的拾葉“你去過桃花渡嗎?”
拾葉老實地道“沒錢去。”
不是不想去,而是沒錢去。
當真是個實在孩子。
崔禮禮給了他一些銀子,去買一套合身的男裝來。
“拾葉,你在外守著,我就在馬車裡換衣裳。”
隔著車簾,拾葉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一想著是姑娘在裡麵更衣,他的耳根子燒得滾燙,嗓子也有些刺撓。
他不舒適地咽了一口唾沫。作為線人,男女這門課,他也是修習過的,隻是修習和實踐,當真是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