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博士自是不可能說透徹,連說那個名字他都覺得是玷汙了自己的嘴。
“哼!你不用來這一套,你若不知道,你買來送公主,也是無禮至極!”
“您既然說這東西下流汙穢,想必知道它的用途的,”崔禮禮雖笑著,眼底毫無笑意,“不妨說說此物究竟是何用處?”
這就是在賭沒人好意思說名字罷了!
何博士懶得與她爭辯,徑直向元陽行禮“殿下,老臣懇請將此女子驅逐出府,銷毀此物,以保全您的清譽!”
元陽已察覺出崔禮禮對何家的態度來,本不願過多摻和,由著兩人鬥鬥嘴皮子鬨一鬨也就罷了,偏這何博士拿清譽說項。她就有些不耐煩了,這次驅逐了崔禮禮,下次恐怕就要驅逐府裡的從官了……
想著,她懶洋洋地笑著“何博士,您貴為太學之首,必然博學。這東西本宮也不知作何用。您不妨講講它的汙穢之處啊”
何博士的老臉一陣紅一陣白,變了好幾次,胡子都落了好幾根,還是沒說出口來。
滿殿的賓客也不好開口,知道的不好意思說,不知道的,更不敢亂說。
擷花閣裡突然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良久,終於有人開了口,破了這尷尬。
“何博士,你以為這個是銅驢?”
瑪德俏生生的聲音讓眾人緩了一口氣。“銅驢”這詞兒可不是他們說的,是這個木速蠻女娃娃說的。
元陽見崔禮禮的嘴角微微勾起,知道她憋著壞,準備湊個熱鬨,追問道“何博士,這當真是銅驢?”
何博士怒道“公主慎言!今日是您生辰,老臣本不該說。但您守寡之身,自是要有戒持的!這些引人墮落之物,更是不可想,不可說,不可看!”
“守寡”二字像是魔咒一般,讓元陽臉上的笑容緩緩隱去。
陳氏見公主麵色不對,站起來打了一個圓場“殿下,我家老爺剛才吃了兩口酒——”
“無知婦人,坐下!”何博士倔起來,比銅驢還難拉回頭,他當著眾人怒斥陳氏,陳氏臉上有些掛不住,眼眶一紅,用帕子掩著麵坐了下來。
何博士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公主,老臣掌授國子,參議禮儀,自是有責在身!聖人一片向儒之心,儒乃治國之本”
長長的一段話,左不過講的是聖人對他是如何禮賢下士的。太學博士雖官品不高,但一直是請儒學大家擔任,芮國以儒治國,自是對博士禮敬有加。
“何博士——”崔禮禮不留情麵地打斷他倚老賣老,“守寡”二字,同樣也刺痛了她。前世十餘年點點滴滴,排山倒海般地湧上心頭。
她垂眸思索了一陣,再抬起眼,直直望向何博士,眼底已沒有了玩笑之意。
“一句話,我始終不明,聽聞您是芮國儒學大家,可否講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是何意思?”
何博士冷哼著嘲諷道“連十歲的孩童都知道,此言出自《周易係辭》,講的是人發心不同,所見所聞亦是不同。”
說道這裡,他忽然意識到什麼,卻又不那麼明朗,隻隱隱覺得這份賀禮絕非“銅驢”那麼簡單。
他嗅到了詭計的味道。
但話一出,他已沒有了回頭路。公主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眾人也看著自己,那個粗鄙的崔家小娘子也看著自己。
“我明白了。”
崔禮禮站在擷花閣中央,纖細的身姿本應不堪一擊,可她挺直了腰,迎向何博士,不徐不疾地說道
“世間萬物本無相,人心如鏡,你之所見,皆是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