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中秋節宴請韋不琛之前,傅氏在崔禮禮的頭上看到過一根長長的竹節紋樣的碧玉簪。
這簪子通身瑩綠,玉質通透純淨,雕工行雲流水,毫無匠氣。
傅氏記得很清楚,是自己從崔禮禮的發髻上取下來的。
當時問她這簪子從何而來,她怎麼回答的?
傅氏仔細想了想。當時女兒吞吞吐吐地沒有說出來曆,自己就誤以為是給韋不琛買的禮物,又把女兒的欲言又止當做了嬌羞。
“陸執筆,”傅氏不死心,又問了一句,“您頭上這簪子倒是彆致,不知在何處買的?”
崔禮禮目光落在那根簪子上,心道不好。
那簪子是她第一次去竹屋時,陸錚頂著它,她取笑是“頭上有點綠”。陸錚二話不說就把簪子取下來插在她頭上,後來又忘了取下來,戴回家被娘給發現了。
當時娘正忙著準備中秋家宴,宴請韋不琛。所以就誤以為這簪子是她買給韋不琛的。
可這時候要說什麼也來不及了。陸錚站得那麼遠,眼神就沒往自己這邊落。
崔禮禮有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力感。
陸錚抬手摸了摸簪子,記起當初她將這簪子混著匕首等物一並退回給了自己。餘光瞥見崔禮禮的手指正在不安地揪著裙擺,心中便已了然。
他笑答道:“這簪子是陸某親手所刻。”
崔禮禮閉了閉眼。早該想到的。他身上的匕首,酒壺都出自他手。他自然也能雕一柄碧玉簪。
傅氏臉色變了好幾變。
原本最看好韋不琛,後來聽三姑娘哭哭啼啼地說:他會拔舌頭,剝人皮。她又去打聽過繡衣直使,都說所言非虛。傅氏便不再執著於牽這根紅線。
可是
她的目光在“老鰥夫”和“浪蕩兒”之間搖擺不定。
心中冒起了無名鬼火,越燒越旺,當著公主的麵,又實在不好發作。隻得捏著帕子冷聲對崔禮禮道:“我先過去看看。回頭再說。”
崔禮禮接收到傅氏的一記眼神。暗暗叫苦。這是“回家再跟你算賬”的眼神啊。
她幽怨不已地看向某人,某人正抄著手賴賴地笑著與何景槐寒暄。
何景槐的推官之心七竅玲瓏,目光隻掠過那根簪子,便猜得六七分,隻隨意應酬兩句。
元陽坐在船上,等了好一會子見崔禮禮還沒上船,便站在窗口向下張望:“怎麼在岸上聊得起勁?快上船吃酒。”
何景槐見到公主恭敬地行了禮。
元陽鳳眸一挑,瞥向站在一旁的陸錚,目光一轉又對何景槐道:“何大人今日是與崔姑娘出遊嗎?”
“正是。”
“這樣啊”元陽拖著長長的尾音,笑道:“那就一起上船遊湖吧。”
何景槐想要推脫。好不容易崔家人都走了,偏又來個陸錚和公主。
昨日崔禮禮那一句“我求蝦仁”,讓陸錚有些來氣。每次好好跟她說話,她就跟泥鰍似地說些讓人抓不住的話。
那日,她明明答應了崔萬錦上巳節全家踏春泡溫泉,卻又跟何景槐攪在了一起。
陸錚眸色冷淡,麵色陰沉,見崔禮禮一動不動,猶豫著要不要上船,便不鹹不淡地道:“公主相邀,不可推辭。”
幾人上船,又上了二樓。
樂師正奏著樂,屋內酒香四溢。
元陽正坐在上座,身邊圍坐著好幾個從官。陸錚身邊坐著藍巧兒和藍隱。
崔禮禮和何景槐分坐在兩端,還未坐定,進來一人,捧著酒壺緩緩走至元陽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