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夜風,從窗桓繞進來。
桌上畫紙被輕輕吹卷了邊兒,紙上的兩個人,隨著溫潤的春風,笑彎了眼眸,笑彎了腰。
崔禮禮淚眼婆娑地轉過頭,看向身側的人:“我以為你生氣走了。”
一邊說,眼淚一邊不爭氣地落下來。
陸錚沒有回答,隻是伸出手,用結著薄繭的指腹替她擦掉眼淚,極認真地凝視著她,耐心地又問了一遍:“崔禮禮,我心悅你,你呢?”
他指腹摩挲過的地方,酥酥癢癢,抹過淚痕之處,冰冰涼涼。
這個問題,她問過他,他也問過她。
“你說過:‘我們就互不回答吧’。”她說。
有些話不說出口時,還可以各自退一步,如今他說出口了,就退無可退了。
陸錚還是不回答,腳向前一步,離她更近了些,彎著腰,臉湊到她眼前,毫不客氣地用自己的身影占滿她的雙眸:“崔禮禮,我心悅你,你呢?”
崔禮禮覺得他執著得可愛,想笑,又忍住了,隻將唇湊了過去,輕輕碰了碰他的,見他不滿,便收了笑意,端正了態度,認真地回答:
“我——”她仔仔細細想了想,“是心悅於你的。”
她與他,比夫妻更親密,比朋友更知心,比袍澤更默契,這哪裡是‘心悅’二字可以說得儘的?
可任何一段緣分,總要有個起因。
或起念於色,或起念於欲,又或起念於情。
再仔細回想,或許,弘方的預言沒有錯。
七夕,果真是她人生的轉機。
她先騙沈延說她心悅之人是陸錚。
後來又跟陸錚在九春樓裡喝酒長談。
那時她就被他的色相所迷惑,勾起了**,最終又入了心。
心之所向,心有所悅。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她容許他一步一步走進心裡。
“我心悅你,陸錚。”她又說了一遍,是肯定的答複。
陸錚的吻落了下來。
紛紛點點。
細細密密。
從額頭到鼻尖,從眉頭到眉尾,從臉頰到耳邊
最後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唇上。
兩人的唇,不約而同地,都帶著一絲激動的顫抖。
他的氣息綿長溫熱地將她纏繞。
像是雨後的蒼竹,像山澗的溪流,像高山的融雪。
沁人心脾的撫慰。
春花秋落,萬事逐流。
所有的求不得,如今又都求得了。
前世的抗拒,今生又都妥協了。
燈下,紙上。
曾經徘徘徊徊的,高高低低的,不是**,而是兩顆不明朗的心。
兩顆不自知、不被知的心,終於貼在了一起。
窗前,榻邊。
糾纏的是人影,是青絲、是眼神、是呼吸、汗水和呢喃。
不同於過去的任何一次。
陸錚格外溫柔。
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擠進她的指縫,像畫中一般,十指緊緊扣在一起。
掌心貼著掌心。
脈搏連著脈搏。
一次又一次地,將她融化。
汗珠,折射著燭火,從他結實的後背緩緩墜落,在她的肌膚上惹出一圈又一圈泛著亮光的漣漪。
他極儘所能地將全部的、熾熱的自己,填滿她曾經空寂的、冰冷的心。
密不可分,他仍覺得不夠。
不分彼此,她也覺得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