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喻歌!
修義坊在洛陽城最北端,緊鄰著洛陽北城牆。元曈懷荒跟著道善從修義坊徑直向北出發,隻花了一柱香的工夫便到了安喜門前。
“方才在裴老丈家裡,你憑什麼替貧僧保證?”道善走在元曈二人前麵,側過頭冷冷地向後說道。
看著前麵背著麻袋的和尚,元曈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卻笑嗬嗬說道“因為我不想讓大師為難,‘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你不知怎麼回應裴老丈,所以元曈才開口為大師解圍。”
道善回頭看著元曈幽幽說道“嗬嗬,慈悲為懷不假,假若這怪物變成猼夷,難道貧僧真的要放任不管,任由它禍害洛陽城嗎?”
“當然不是,我保證的是大師您不會傷它性命,可沒保證他不會。”元曈隨即轉頭看向懷荒,懷荒也看了元曈一眼,然後繼續向前走。
道善聞言猛地停住腳步,回過身來怒視著元曈,“你!”
懷荒見狀將元曈回護在身後,靜靜地向道善說道“‘金剛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在這隻妖獸麵前,大師是打算作‘金剛’還是作‘菩薩’?”
道善沒想到懷荒會這樣質問自己,臉色登時有些不悅,隨即駁斥他說“‘金剛’如何,‘菩薩’又如何?”
“出家人自詡不會殺生,可妖魔實際上也是生靈。作金剛即破殺戒,作菩薩則不會。”
“出家人看重的是普渡眾生,如果一條生靈存在的意義是殘害其他的生靈,那麼在必要的時候,貧僧自然可以化身怒目‘金剛’。這隻猼夷失去控製之時,我一定會將它誅殺。”
“可裴老丈苦苦哀求,大師又不忍拒絕。假如一定要除去它,不如假手在下。”
聽到懷荒此言,道善更加懷疑二人的來曆。
他將背上的麻袋放到地上,慢慢走到懷荒麵前,冷冷地質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人?”
“和大師一樣,我們想查清這件事。”懷荒同樣對視著他,坦然的說道。
道善聽聞懷荒此言,心中不免一番訝異。
之前在修義坊初見到二人,道善就懷疑他們兩人絕不是單純的為了好奇才跟蹤自己。但二人不願透露來意,道善也沒有刨根問底。現在眼前這個喚作懷荒的男子終於不再隱瞞,道善對二人厭煩的態度也有了些微轉變。
想到這裡,道善試探性的問道“莫非你們也發覺了最近城內的怪異?”
懷荒點了點頭,回答道“如果大師指的是今天這種無端的怪事,我們還是頭一次遇到。實不相瞞,在下和玄晦受人所托,專程探查最近洛陽城中發生的異事。”
懷荒說出來他們乃受人所托,但他並未言明是到底是何人所托。既然他有所避諱,道善心中有數,也無意追問下去。
“和二位不同,今日修義坊裴家的妖異,卻不是貧僧遇到的第一件怪事。”
懷荒聽後迅速緊張起來,他心中暗想洛長川的推算果然沒錯,在這個陰陽失衡的時機,果然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
為了尋找接下來的線索,他便繼續問道“大師還遇到了其他怪事?不知能否告知我們,懷荒願聞其詳。”
就在十幾天前,他的師父義井禪師發覺了洛陽城中的異樣,遂派自己和師弟道通出來調查妖異之事。可師兄弟兩人畢竟勢單力薄,在這種山雨欲來的關頭,如能聯合眼前的力量當然最好。
道善在心中暗忖,這兩人看起來並不像心懷鬼胎的人,隨即他便整理思緒,決意將自己掌握的情況說給二人
“大約半個月之前,城南明教坊已經發生過古怪。起因是有幾人終日沉睡不醒,等到入夜便在坊內夢遊,天亮才回到家中,不消數日便力竭而亡。因為不吃不喝加上神魂顛倒,明教坊中相繼已有六七人因此殞命。”
“那後來呢?”元曈聽得入迷,急切地問道。
“貧僧得知的時候,和師弟匆忙趕到明教坊。僅存的一人已經奄奄一息,看模樣他已經深陷夢魘中不能醒轉。我嘗試用呪術把他喚醒,但似乎在睡夢中有股頑固的力量糾纏其神識。如果強行將他喚醒,恐怕會讓他的神魂儘失,終究也是命不久矣。”
懷荒聽完之後連忙回道“夢魘……那那個人現在還活著嗎?最好的辦法是讓他清醒過來,問清他在睡夢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許能找到些線索。”
道善嗯了一聲,回道“此人叫李三繼,他的心神較常人更穩定一些,所以能活到現在。貧僧師弟道通正在明教坊他的宅中看守。道通一直沒傳來消息,說明李三繼的性命暫時無礙。”
“解決完眼前猼夷之事,大師能否帶我們去明教坊看看此人。”懷荒察言觀色,試探的問道。
道善看著懷荒有些疑惑,“莫非二位有什麼辦法?”
懷荒拍了拍身上因為趕路而沾染的浮土,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果是三天之前或許沒有。但現在在下確實有一法子,是否奏效還要等見到病人才知道。”
見懷荒說話有所保留,道善又有些不滿“既然地點你們已經知道了,為何要貧僧跟你們一同?”
“因為我們敬重大師,不敢僭越。”元曈打趣地笑著說。
道善瞬間一愣,他沒有接下元曈的玩笑話,反而轉身就走“先出城吧,當務之急是不能讓猼夷留在城中。”
元曈和懷荒相視一眼,隨即緊跟道善的腳步出城。
三個人從安喜門出洛陽城後,往東北方向不遠就是千金鄉的地界。這裡的地形元曈十分熟悉。他們一行沿著瀍水北行,又聽元曈的指引開始尋找平坦的地方。
大約又向東北行了兩刻的路程,隻見周圍清幽寂靜,已經沒有行人和村舍的蹤影,三人才在一處開闊的平地停了下來。
道善小心翼翼地把麻袋從背上放下,他解開麻袋,將其中的猼夷倒在地上。
從修義坊出發的時候,這隻猼夷還隻有上半身是紅色,可現在看來,全身上下已經絕大部分都變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