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它已知曉,這個瘦弱的男子就是背後用彈丸襲擊自己的角色。
方才天鹿骨韘靈力加持的彈丸讓它吃了不少苦頭,猼夷脖頸中彈的部位現出圓形傷疤,隱隱發出一陣焦臭的糊味。
“玄……玄晦,繼續用彈弓打它!”懷荒伏在地上,用儘全力向元曈呼喊。
可元曈已經被猼夷剛才的模樣嚇得有些失神,聽到懷荒指引,慌忙用手去摸腰間布袋裡的彈丸,哪知口袋中隻有兩三瓣彈丸碎屑,再無一顆完整的彈丸。
原來陶製的彈丸需要特殊燒製,元曈本就擁有的不多。
更何況此次入洛陽南市,他和懷荒本意隻是去為彈弓配一副新的彈兜,之後尾隨道善到修義坊裴家也是偶然,所以提前並沒有多做準備,剛才的兩次偷襲已經把彈丸消耗殆儘。
難道此刻就要命喪於此了嗎?沒想到洛長川所托以後,遇到的第一件怪事就要了自己和懷荒的命。隻是沒想到還有個和尚陪著他們一起。
想到這裡,豆大的汗珠自元曈額角流下,看著漸漸逼近的猼夷,他心中不住哀歎。
猼夷眼中流露出凶光,覺察到元曈的窘態,突然暫時停住了腳步,前肢兩個蹄子在地上摩擦兩下,仿佛在刻意挑逗眼前的獵物一般。
元曈不覺一步一步往後退去,懷荒意欲將環首刀拋給元曈,可他現在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環首刀也隻落在距離元曈數丈的地方。
然後猼夷已經沒有耐心,它四肢曲下奮力向前一躍,揚起頭上犄角目標直指元曈。
“玄晦!”懷荒在猼夷身後急得高喊,可自己卻靈力激蕩,方寸都不能移動。
元曈此刻緊緊地閉上眼睛,慌亂中雙手護在頭頂,此時已然聽天由命。
突然間,兩道光芒從天而降,如閃電一般在猼夷與元曈之間穿梭而過,“錚錚”兩下清脆的聲響,白光擊打在妖獸利角之上,巨大的衝擊讓猼夷失去重心,登時向一側歪去。
再看兩道光芒如白虹貫日,在空中激蕩飛掠,過了一會兒減緩速度,化出千百道殘影後,最終停浮於半空中,原來是一銀一玄兩柄長劍。
“在不了解對手實力之前就貿然行動,實乃莽夫。”一陣男聲語帶笑意,幽幽自頭頂上傳來,三人不由自主抬頭向天望去。
高聳的鬆樹之上長袂飄飄,一個白衣男子正踏在樹梢上睥睨著地上的戰局。
他看起來約摸二十七八歲,頭頂混元髻,月白色的衣衫外套著件藍格坎肩,肩頭露出兩柄精巧的劍鞘,看來方才阻攔猼夷的黑白雙劍正是出自他之手。
原來是一個道士。
猼夷也隨著男子聲音揚首望去,眼看馬上就要了結這三個小子,哪知又從天上飛出個攔路虎。
妖獸的喉嚨因為憤怒而發出咕嚕聲,四肢頓時用力蹬地,飛身一躍化作一團紅光,便衝向樹梢之上的男子。
男子見狀卻臨危不亂,隻見他提步輕躍,旋即飛到了另一棵柏樹的樹尖上,身姿輕盈如履平地,仿佛遊龍一般。
猼夷用蠻力跳躍衝撞,在空中無從借力,又隨著男子的轉移,所以這一擊撲了個空,隨後便重重下墜到地上。
惱怒之餘,猼夷大聲咆哮起來,試圖再次撲向樹梢。
年輕道者看著地上的猼夷,嘴角勾起一絲譏笑“奈何你沒長翅膀,那我便到地上和你過招。”言畢他便從樹上躍下,像一隻白鶴緩緩落在猼夷麵前。
趁著猼夷與白衣男子對峙,元曈跑到懷荒身邊將他扶起。
“懷荒,你要不要緊?”元曈剛想撕下衣襟為懷荒止血,但見懷荒手臂上的傷處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血流如注,思索以後才恍然大悟,這才想起懷荒並不是肉體凡軀。
“無礙,隻是方才被這畜生的妖力衝撞,精神有些激蕩,不過還好有河伯玉佩療養,應該過一會兒就好。”懷荒此刻還有些虛弱,元曈將他攙扶到道善身旁。
年輕的和尚也正坐在地上調理內息,剛才受的內傷已經有所緩解。
而猼夷數次失手,此番又被這個道士如此戲弄,早就已經毫無耐性。隻見它低下頭顱,渾身肌肉開始顫動,頃刻間周身散發著綠光,身軀已經從山羊脹大到牛犢般大小。
白衣男子依舊從容不迫地看著它。
猼夷貌似從未受到過這種輕視,瞪大的眼睛更是圓睜,後蹄猛踏就撲向男子。
男子輕哼一聲,雙手交叉在胸前結起指印,口中喝道“南門衝鬥,七殺印天。敕——”。
話音剛落,浮於半空中的銀白長劍劃出道道殘影,繼而化作白光直刺猼夷前肢。猼夷見狀匆忙低頭用角接招,“嘭”的一聲,最長的那隻犄角應聲而斷,長劍也被彈射出去,男子伸手捏了個劍訣,口中念著劍咒,那柄銀白色長劍迅速飛回他的手中。
猼夷被長劍砍掉一隻角,此刻正痛不欲生,男子卻沒有停止手上的招法。
“北極揔玄,紫微蕩劍。衝——”咒語念完,另一把玄色長劍也化作殘影萬千,如同落雨一般飛射向猼夷。
猼夷慌忙用角抵禦,但卻逐漸難為,它縱有再強大的力量,麵對從天而降的玄白雙劍也隻是血肉之軀。
不消片刻,它的四隻犄角僅剩下一隻,頭頂上也已血流如注,周身上下都已被劍氣割出或深或淺的傷痕。
猼夷見敗局已定,心知自己看來已經難逃出生天,它隨即仰天長嘯一聲,身上火紅的皮毛燃起熊熊烈火,瞬間化作一團火球,拚儘全力衝向道士。
“雕蟲小技。”男子見狀隨即向後翻騰,玄色長劍收回掌中。
“武曲,破軍——”,隻見他手挽劍花,與猼夷所化火球迎麵直上,懸浮在空中的銀色長劍化出千道冰刃籠罩住猼夷,欲將它身上火氣熄滅,可妖獸此刻已無視任何攻擊,向前衝刺的速度分毫沒有減緩。
又是“錚”的一聲,男子手中玄劍擊中猼夷僅存的那隻長角上,劍尖一偏,順勢徑直刺入了猼夷的肩胛骨中。而另一把銀色長劍也猛地從空中刺入它的脊背。猼夷好像已經忘卻疼痛,依舊頂著劍鋒向前,勢要用利角擊穿對方。
白衣男子凝神聚氣毫不退讓,雙方開始在原地僵持。
“這畜生看來是要‘玉石俱焚’。”懷荒握緊手中環首刀說道,有了河伯玉璜的療養,雖隻有片刻歇息,但他已經恢複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