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他這兩年被傅家牽著鼻子走,甚至差點兒跟寧晚晚結婚,他簡直想殺人。
這種窩囊的日子,也隻有他能受得了了。
傅啟政“……”
傅定泗“幫我訂機票吧,我要回國。”
他向來是個果斷的人,現在他滿心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去找寧皎依。
當年的事情,他們必須當麵說清楚。
還有……跟盛馳耀的這筆賬,也該好好算算了。
八月九號很快就到了。
寧皎依例行空出了一天的時間,一大早去花店取了花之後,便開車去了城郊墓園。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藍天白雲,按理說這樣的天氣下,人心情應該很好的。
然而,寧皎依卻是渾渾噩噩的狀態。
準確來說,這一兩天,她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狀態。
知道嘉陵的事情之後,寧皎依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
這兩天她加大了工作強度,幾乎不給自己思考的時間,這樣才能勉強好受一些。
………
上午九點半,寧皎依將車停在了墓園門前。
下車後,她從後備箱裡拿了買好的康乃馨和百合,安靜地走進了墓園。
墓園裡人不多,偶爾能碰到幾個來祭拜的人。
寧皎依走了幾分鐘,來到了女兒的墓碑前。
她彎腰放下了手裡的兩束花,然後從包裡拿出了紙巾,輕輕地擦去了墓碑上的灰塵。
寧皎依很少做什麼家務,但這個動作她做得無比認真,每一下都帶著虔誠,仿佛在嗬護什麼珍寶。
墓碑很快就被她擦得乾乾淨淨,寧皎依抬起手來摸上了墓碑上的那串字,然後將臉貼了上去。
“寶貝,你知道嗎,媽媽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沒來得及給你拍照片。”
說到這裡,寧皎依的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大約也是給自己這兩天的負麵情緒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她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著,滴在了墓碑上。
關於孩子的照片這件事情,寧皎依一直都很後悔。
她生產的時候出了太多血,孩子出生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這邊,而她一點兒力氣都沒有,虛弱得連手機都拿不住。
所以,她的女兒當時沒有留下一張照片。
這些年,她想念她的時候,隻能憑借著拿一兩眼的記憶在腦海中勾勒她的輪廓。
說來也是可悲,隻是看了一兩眼而已,她現在其實已經記不太清楚女兒長什麼樣子了。
這種遺忘的感覺讓她害怕。
她可以不要傅定泗,可是永遠都不可能放下這個孩子。
………
盛馳耀來到墓園之後,就看到了寧皎依抱著墓碑落淚的場景。
他看得有些心疼,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
他早就猜到了寧皎依今天一定會過來,所以他也來了。
他們兩個人半年多沒有見麵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來,可是真的很想見她。
最終還是沒能控製住。
即使知道接下來可能會麵對她的冷言惡語,他還是來了。
雖然隻看得到她的背影,但盛馳耀能看出來,寧皎依真的很難過。
他想,她一定是哭了。
盛馳耀抱著花走了上去,他蹲在了她身邊,將手中的花放到了一旁。
寧皎依聽到動靜之後,側目看了過去。
瞧見盛馳耀之後,她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你來做什麼?”寧皎依冷著聲音質問他,一句話裡滿是敵意。
盛馳耀被她的態度弄得有些難受,但他很清楚這怪不得她,是他咎由自取的結果。
“來懺悔吧。”盛馳耀自嘲地笑了起來。
“你不覺得你很虛偽嗎?”寧皎依開始攆他,“走吧,她也不會想看到你。”
“皎皎。”盛馳耀摁住了她的肩膀,“對不起,我知道道歉沒有用,可是我——”
“盛馳耀。”寧皎依突然打斷了盛馳耀的話。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
這樣的眼神,讓盛馳耀莫名緊張了起來。
盛馳耀“皎皎?怎麼了……?”
寧皎依直截了當地問他“嘉陵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直覺告訴寧皎依,盛馳耀對嘉陵的事情肯定是知道一些的。
他跟榮京有過接觸,而嘉陵這些年一直都在為榮京做事兒,有些事情不可能隱藏得那麼好的。
盛馳耀被寧皎依這個問題問得心裡“咯噔”了一下。
寧皎依這麼問,說明她已經知道了嘉陵和榮京的事情……
再結合一下她的眼淚,盛馳耀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絕望。
她那麼地信任嘉陵,知道真相之後,該有多失望?
思及此,盛馳耀捏著她肩膀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
“我們去車上說,嗯?”
………
十分鐘後,寧皎依和盛馳耀一塊兒坐到了他的suv後座上。
寧皎依的神態看起來疲憊又憔悴,盛馳耀看到她這樣子,心裡難受得不行。
“皎皎,先喝點兒水吧。”盛馳耀拿了一瓶水擰開遞給了她。
她的嘴唇已經乾得不像話了。
寧皎依接過水來,沒有喝。
她低頭看著瓶口,聲音沒有什麼起伏“你直接說吧,我承受得住。”
“我也是你去墨爾本之後才知道的,”盛馳耀仔細回憶了一下時間段,他這次不打算再隱瞞她了,“大概就是春節那幾天,我去找了榮京跟他聊你的事情,後來嘉陵也出現了。那會兒我才反應過來。”
“榮京對你的了解太詳細了,之前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是從哪裡知道這些事情的,你的那些小習慣,就算找人查,也很難查到的。”盛馳耀停頓了一下,“看到嘉陵的時候,我就都明白了。”
寧皎依低著頭,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她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
可儘管如此,盛馳耀仍然能感受到她的悲傷。
盛馳耀歎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背,“皎皎,對不起。”
“盛馳耀。”寧皎依頭都沒抬,她的聲音顫抖,帶著濃濃的自嘲“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很蠢。”
盛馳耀“……”
“騙我很好玩兒吧。看著我痛苦,你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她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盛馳耀根本回答不上來。
他這一生做過唯一一件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的順水推舟。
他沒想到榮京竟然布了這麼大一張網。
如今寧皎依絕望到了這種地步,榮京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沒有,我不想看你痛苦。”盛馳耀將寧皎依摟在了懷裡,“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了,但我以後會保護好你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一切,那就交給我吧。我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你的機會。”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窩囊。”寧皎依抬起頭來看著盛馳耀,笑容裡寫滿了蒼涼“我連開口問嘉陵的勇氣都沒有,要不是謝顧給我看了她和榮京的視頻,我可能會覺得謝顧在故意挑撥我和她的關係。”
“我哥總是說,能找到嘉陵這樣的朋友是我三生有幸,我之前一直都這麼想的。”
寧皎依本來不想哭,可是說著說著,眼淚就這麼掉下來了。
盛馳耀看得心疼無比,他抬起手來,輕輕地替她擦去了眼淚。
想勸她不要哭,不要在意,可是他根本說不出口——
這種事情,有幾個人能做到真的不在意呢?
這些年,她有多麼依賴嘉陵,身邊的人都看得很清楚。
盛馳耀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隻能將她摟在懷裡抱緊。
興許是因為太過傷心了,寧皎依甚至忘記了推開盛馳耀,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靠在一起。
車廂裡很安靜,四周也很安靜。
安靜到隻聽得到寧皎依的抽泣聲,還有盛馳耀壓抑的呼吸聲。
傅定泗出院的當天下午就飛回了名城,他幾乎一刻都沒有停留。
傅啟政見他匆忙離開的樣子,有些無奈,但也自知攔不住。
傅定泗抵達名城的時候,是八月九號下午五點。
回國的消息,他沒有跟傅家任何人提過。
從機場出來之後,傅定泗直接打車去了博覽居。
他回國就是為了寧皎依,現在腦袋也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去見她。
機場高速上有些堵車,抵達博覽居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
天色逐漸黯淡了下來,傅定泗掏出錢包付了車錢,隨後拖著行李箱下了車。
………
巧的是,傅定泗剛一下車,正好碰上了送寧皎依回來的盛馳耀。
盛馳耀一隻手搭在寧皎依的肩膀上,滿眼深情地看著她。
而寧皎依則是低著頭,她的情緒看起來很失落。
八月九號,傅定泗當然記得這個日子的。
是孩子的忌日。
思及此,傅定泗目光一凜,他直接忍下了行李箱,兀自走到盛馳耀麵前,直接將寧皎依拽到了懷裡。
寧皎依剛剛一直低著頭,並沒有注意到傅定泗的出現。
突然被人拽到懷裡,寧皎依方才抬起頭來。
看到傅定泗的時候,寧皎依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出現——
他不是“離家出走”了嗎?
現在終於舍得回來了?
寧皎依看到了被他丟在身後的行李箱,有點兒想笑——
所以,傅定泗這是一回來就先到博覽居來騷擾她了?
“我回來了。”傅定泗盯著寧皎依的眼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
他這話一語雙關,然而寧皎依並沒有聽出來。
她推了傅定泗一把,冷著臉說“回來了就把離婚協議簽了,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麵前,我不想看見你。”
她現在隻要看到跟當年的事情有關的人就會莫名地生氣——
她不想再繼續這樣的日子了,她巴不得換個全新的環境重新開始。
什麼傅定泗、盛馳耀、嘉陵……她都不要了。
“皎皎,是我,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