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明秀之後,他忽然明白了母妃的心思。
皇帝無話可說。
他為何多年來隻真心喜歡過珍妃一人?說句不好聽的,是因為這個女人太癡心了,癡心到好騙。
就算傷心,也不會癡纏,有些時候他幾乎隨便哄幾句就能糊弄過去。
這種性格放在女子身上可能是優點,但謝湛是男子。
優柔、用情至深,確實不適合做皇帝。
“你就不怕朕派人去處理了你那個心上人?!”皇帝氣急敗壞,難道繼承皇位還得他上趕著麼?!
“您不會的。”謝湛並不慌張,他在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也沒有必要。
此時謝湛掌權,老皇帝雖然還是皇帝,但是現在朝中已經默認了他是太上皇了。
皇帝頹然,“好吧,隻要大漠後繼有人,咱們謝家後繼有人,朕也懶得去管誰繼位了,隻是……朕最後還有一個要求。”
此時他的臉色變得紅潤,病態的滄桑儘數褪去。
謝湛知道,此時的皇帝已經是彌留之際了。
雖然皇帝無情,但是他幼年時還是享受過為數不多的父愛,意識到這一點後,心中微酸,態度也軟和下來。
“您請說。”
“太子年歲不小了,朕去後,封他為王,讓他替朕守靈吧。”
父母之心,總是為了兒女著想。
哪怕無情如帝王,在彌留之際,還是想要保住原配之子的性命。
謝湛與太子謝陽已是你死我活的仇敵,但為了麵前蒼老頹敗的父親,他還是願意退一步。
“……好,兒臣會吩咐下去,隻要謝陽不再作亂,兒臣會保他平安一生。”
僅僅隻是生命安全得到保障而已,他下半輩子再想要榮華富貴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過現在皇帝想要的,也僅僅隻是太子的活命。
父母愛護兒女的最初衷,不也就是平安健康麼?
榮華富貴都是次要的。
太子也叱吒大漠大半輩子了,足夠。
得到了謝湛的保證,皇帝像是終於放心了似的,闔上疲憊的雙眼,安然而去。
謝湛站在皇帝床前整整一夜。
直到天亮了,皇帝跟前大太監總管侯翰推門進來,打算伺候皇帝早膳服藥的時候,才發現聖上已經故去多時了。
“皇上!皇上駕崩了!”
侯翰被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檢查老皇帝的情況,發現人已經去世多時了之後,趕忙派人去請文武百官。
而皇宮之中,也被以最快的速度掛白。
在滿朝文武跪在已故老皇帝門外的時候,謝湛默默掏出一封聖旨。
“父皇親筆,貶太子謝陽為文王,鎮守皇陵,非召得不出,太子門客李斌……關入大牢,秋後問斬,欽此。”
太子手下一眾門客其中有一部分也在文武百官之列,都算是太子的家臣,很多時候,東宮也是個小小的朝堂。
謝湛話音剛落,立馬便有人跳出來反駁。
“聖上故去,唯有攝政王一人在側,誰也無法證明這是否是先皇親筆!攝政王,為何先皇昨日還好端端的,今日便忽然故去?依微臣拙見,攝政王還是先給文武百官、給天下人解釋才對!”
說話之人正是太子門客李斌,而今任禮部郎中。
他的話確實有幾分道理,滿朝文武的視線落在謝湛身上。
誠然,此時朝中所有的權利都在謝湛的手中,對於大局而言,皇帝什麼時候故去都不重要了。
但是謝湛這邊的人和天下人,需要一個說法。
皇帝為何忽然故去?
謝湛沒有回答,而是將視線落在了太醫院正身上。
“張院正,這個問題應當您來回答。”
自打謝湛歸來之日起,皇帝的身體都是他在一指,沒有人比他更有發言權了。
張院正出列,對謝湛稽首,“前日微臣為先皇診脈時便以發現,先皇之軀已然油儘燈枯,有太醫院脈案,及諸位同僚可以作證。”
謝湛頷首,又將閣老張參之喚出“您乃父皇同窗,想來應當熟識父皇筆跡,這封聖旨不如您來檢查是否父皇親筆?”
此時無論如何張參之也無法拒絕,他雙手接過。
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所有筆觸細節之後,他頷首,“字體雖有顫抖,但確是先皇親筆無疑。”
“這不可能!”
謝陽原本被關在牢中,心心念念等著的都是先皇駕崩,他能順理成章的繼位,不曾想,皇帝去世之前竟然擼了他的太子之位。
心中唯一的希望破滅,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此時謝湛已經死了千百回了。
可不管他如何不甘心,此時也無法力挽狂瀾。
謝湛歸來之後,以雷霆手段接管朝政,將謝陽的手下收拾的幾乎滅絕!此時十不存一,又哪兒來的權勢反抗得了掌控所有朝政的謝湛?
最終還是被先皇親兵押往皇陵,隻待先皇下葬之後,他便永遠都隻能在皇陵的小小一片活動了。
連帶著一起被圈禁的,還有太子妃與太子唯一的兒子。
此時正乃盛夏,哪怕是將先皇遺體放入冰棺中也不好保存,因此停靈七日便下葬。
所有人都認為,先皇下葬之後,謝湛便要開始著手準備登基事宜了。
甚至他身邊的門客都先將宮裡的繡娘騰了出來,就等著為他做龍袍。
“先不急。”
謝湛拒絕了製作龍袍的屬下,一直以攝政王的身份料理朝政,沒有半點登基的意思。
他的門客是知道明秀的存在的,也知道謝湛想要為了她放棄皇位,但是沒有人把這當回事兒。
嘗過了權利的滋味之後,還有誰會放棄呢?
隻怕最終那位清高的明姑娘,也還是會出現在他們主公的後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