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結蘭襟(5)_暮雲碧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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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結蘭襟(5)(1 / 2)

暮雲碧!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忽地“喀嚓”一聲輕響,積雪將一根枯枝,壓得折斷了。

白衣雪身子一顫,回過神來,輕輕把紙箋放回書案,故作輕鬆地笑道“妹子,你可知我昨晚遇見了誰?”

沈泠衫不敢正視他的眼睛,隻低著頭,道“誰啊?”

白衣雪喜滋滋地道“楊草楊大哥。”

沈泠衫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道“哦,我也很久沒有見到楊大哥了。他手頭的事情辦得怎麼樣啦?”

白衣雪歎了口氣,說道“董斜川像隻老狐狸一般狡猾,楊大哥一直在四處尋他,昨日好不容易尋著了,結果……結果又給他溜掉了,當真把他肺都氣炸了,拉著我去喝了一頓酒。”

沈泠衫道“酒是忘憂子,茶是滌煩君,想必昨晚這頓酒,你們都沒少喝。”

白衣雪笑道“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楊大哥的酒量,我哪裡能陪好?不過昨晚我舍命陪君子,到現在頭還昏沉沉的,走起路來,腳下還發著飄呢。”

沈泠衫去沏了一杯熱茶。白衣雪喝了一口,放下茶盞,忽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沈泠衫斜瞟了他一眼,道“瞧你高興的,有什麼好事,也不與我說上一說?”

白衣雪笑道“好事,大好事。妹子,我與楊大哥昨晚結為了金蘭兄弟。”

沈泠衫驚道“真的?”白衣雪微笑點頭。沈泠衫笑道“黃金萬兩容易得,知己一個也難求。楊大哥為人耿直,性情豪爽,小妹打心眼裡喜歡。你們能義結金蘭,我太開心了,改天小妹替你們擺上一桌酒,一起慶賀一下。”

白衣雪笑道“那我先行謝過妹子。”

沈泠衫微笑道“你是我白大哥,他是我楊大哥,如今你們結拜成了兄弟,小妹我也要改口啦。嗯,他還是我的楊大哥,你麼……就是我的……我的……”就在此時,窗外忽然有人格格笑道“就是你的情哥哥!”

沈泠衫一驚,喝問“誰?”

那人又笑道“又是哥哥又是妹妹的,叫得好不親熱啊!”白衣雪一呆,辨出那人的聲音,霍地推開窗子,隻見莫翎刹身著一件猩紅霞帔,俏立在漫天大雪之中,風姿綽約。

他癡癡地瞧了片刻,正要開口相詢,莫翎刹急趨蓮步,倏忽間已然翻身躍上了牆頭。她口中格格嬌笑,笑聲漸遠漸細,終至不聞,已是笑語盈盈暗香去。

時近午時,大雪漸漸止了,太陽也露出了臉,施鐘謨依然未歸。白衣雪心中不安,對淩照虛道“我出去迎一迎施先生。”

淩照虛叮囑道“路上小心。”白衣雪出了施宅,向著恩平王府的方向走去。他沿著街道緩緩而行,雪後空氣清新,不一會頭腦暈暈脹脹之感已是儘去。

路過一處十字街口,街角一個瘦小的人影一閃而過,他心中一動,隻覺這個身影似曾相識,當下好奇心起,快步攆了上去。轉過了街角,瞧清楚前麵那人身材矮小單薄,顯是個孩子,正獨自低頭疾行。他瞿然一驚,猛地想起一個人來“竟是他?我且跟著,看他又在搗什麼鬼?”

原來那人不是彆人,正是此前在閬州城設下詭計,差點害了他和沈泠衫性命的七毒童丐。

一路跟蹤,隻見七毒童丐七拐八拐,拐進了一條悠長的小巷,小巷深處有一大宅,大屋穹墉,白日裡也宅門緊閉。七毒童丐縮在巷角,過了片刻,瞅準四下無人,縱身一躍,已上了大宅的高牆,隨即跳進了宅院之中。白衣雪尋思“大白天的,七毒童丐如此鬼鬼祟祟,絕無好事。不知這處大宅子是作什麼的?”正巧身邊有一老者走過,他便拉過一問,那老者說道,此處叫作潮鳴寺巷,巷中大宅是牧養監,掌管馬匹的孳殖養牧、掌辨良駑、采購訓練,以及治療病馬、造作鞍轡等物事。

宋室南渡以來,因連年的宋金戰爭,馬匹的衰耗本就十分驚人,宋廷軍隊中的戰馬,嚴重不足。而自紹興十一年(1141年),宋金達成紹興和議以來,兩國以淮水、大散關為界,因馬性宜涼,多產於北方,宋軍優質西北馬的供應,便基本斷絕,而川馬、秦馬則因交通不便,輸運極其困難,也多處於停滯狀態。

在金人的鐵蹄麵前,宋軍屢屢作戰不利,南方不產良馬駿驥,組建不了強大的騎兵,是其中重要的一個原因。嶽飛的嶽家軍之所以能連戰連捷,令金人聞風喪膽,其手下的精銳騎兵部隊背嵬軍,可謂戰功卓著、功不可沒。但背嵬軍一萬餘匹奮鬣揚蹄、馳騁疆場的良駒,皆由嶽飛的部將牛皋和楊再興,發動兩次對劉豫偽齊軍隊的奇襲而斬獲的。嶽飛死後,戰力積弱的宋軍,再無能力通過征戰來俘獲戰馬。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戎事之中,馬政為重。”冷兵器時代,馬匹不僅是摧鋒陷陣、克敵製勝的重要軍事裝備,也是運送軍糧秣料、保障後勤供給的重要運輸工具。宋金簽訂紹興和議,雙方韜戈偃武以來,趙構意識到良馬的重要性,大力發展馬政,朝廷中設有牧養監,在饒州、臨安等地,則設立了孳生馬監,孳養藩息群馬,不僅供應宮廷用馬,也分配到各地的駐軍,以期改變軍中戰馬嚴重不足的窘狀。不過由於冗官冗員,以及貪墨成風等原因,這些孳育的馬匹大多駑劣,難以對抗金人的鐵浮屠和拐子馬。

白衣雪打聽明白,心下暗感詫異“七毒童丐悄悄潛入牧養監,那是為何?”他不便冒然闖入牧養監,沉思片刻,來到巷口,尋了一家茶館,坐在臨街的位子上,懶洋洋地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喝起茶來,耐心等候。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果見七毒童丐鬼鬼祟祟地從巷子裡走了出來。待他走近,白衣雪悄然跟至身後,笑道“小兄弟,閬州城一彆,想不到我們在此重逢,彆來無恙啊。”

七毒童丐遽然一驚,轉身看清是白衣雪,更加惶悚不安,道“你……你……”

白衣雪笑吟吟地道“閬州城我請小兄弟在太和樓吃暖鍋,你不會忘了吧?飯點到了,我這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小兄弟今日是不是該請我吃個飯?我聽說臨安城裡,熙春樓的酒菜不錯,我們就去那裡喝上幾杯,一並敘敘舊情,如何?”

七毒童丐冷冷地道“隻怕我請你吃飯,你不敢吃。”

白衣雪故作驚異之色,說道“你我一回生,兩回熟,朋友之間吃個飯,有何不敢?”

七毒童丐道“上回算你命大,不過你不可能每回,都有那麼好的運氣。”

白衣雪哈哈一笑,說道“小兄弟還要故技重施,在我的飯菜中下毒麼?”

七毒童丐淡淡地道“可惜我現在沒空請你吃飯。”

白衣雪笑道“小兄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來而不往非禮也,來,來,來,你我這就去熙春樓。”說著踏步向前,作勢要去抓七毒童丐的胳膊。

七毒童丐後撤數步,針芒般的眼神開始收縮,喝道“當真要去?”

白衣雪大笑道“彆這般小氣,當真要去!”說罷右臂一探,徑往七毒童丐的肩頭抓去。七毒童丐站定不動,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白衣雪見狀一怔,心想“莫非身上有毒?”暗運真氣,布滿了掌緣,笑道“好朋友間吃個飯,你還推三阻四,忒也小氣!”再次向七毒童丐肩頭抓去。

七毒童丐斜刺裡衝了出去,右手一展,已將一名路人抓在手中,陰惻惻地笑道“好朋友,送你一件禮物!”掌力一吐,將那人推向白衣雪。白衣雪正欲伸手去接,一瞥眼,見那人臉色漆黑,雙目緊閉,竟在一瞬間被七毒童丐毒斃。白衣雪見他如此濫殺無辜,不禁又驚又怒,擔心那人的屍身已然沾上了劇毒,隻得飄然避開。那名路人重重地跌倒在地,激起一片灰土。

這一下驚得周圍的路人紛紛尖叫躲閃,七毒童丐身形何其之快,一探手,又將一名老者扣在了手中,獰笑道“你再追來,我再送你一個!”

白衣雪眼見路人極多,怕他再傷及無辜,一時投鼠忌器,隻得站定了身子,說道“好,你走罷,不可再傷人命。下回有空,再請我吃飯也不遲。”

七毒童丐右手一鬆,那老者軟軟地癱倒在地。他腳尖一點,身子已退至數丈之外,笑道“我一個要飯的小叫花子,哪裡有錢請你吃飯?下回還是你請我吧,哈哈,後會有期。”腳下不停,幾個起落,身影已然隱沒在人群之中。

白衣雪凝神瞧去,那老者麵目扭曲,七竅流血,也已遭七毒童丐的毒手,氣絕身亡,不禁怒火萬丈,拔足便要追去,然而轉念一想,隻怕追上之後,七毒童丐還會故技重施,而那廂施鐘謨的安危,更加令人掛念,隻得作罷,留待日後再擇機撲殺此獠。遲疑了一番,他怏怏不樂,快步向恩平王府行去。

行不多時,迎麵走來一黃麵黑須老者,正是施鐘謨。二人相視一笑,並肩返回施宅。淩照虛在廳堂之中翹首跂踵,早已等待多時,見施鐘謨安然而歸,心中的一大塊石頭頓時落了地,問道“施先生,情形如何?”

施鐘謨微微一笑,說道“賈隱所言不虛,唐泣果是病得厲害,隻是……隻是……”說著凝目沉思,不知心中在想何事。

淩照虛道“隻是什麼?”

施鐘謨沉吟道“我瞧他得的並非是什麼霜露之病,隻是他的症狀,頗為令人費神,老夫竟未曾見過。”

淩照虛笑道“施先生見聞廣博,世上什麼疑難雜症沒有見過?你都不曾見過,又會是什麼古怪之症?唐泣怕不是得了絕症,不日駕鶴西去吧?”

施鐘謨緩緩搖了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唐泣連日發熱盜汗,時有腹痛腹瀉,一日三餐麵對珍饈美饌,卻食不甘味。老夫替他把脈問診一番,絕非受了風寒,倒似是身子虧耗無度,以致酒病花愁……”

淩照虛道“哦?此君貪花戀色,更有斷袖分桃之癖,得了此病,原也報應。”

白衣雪尋思“唐泣得了重病,何不今晚前去探探情況。”笑道“淩掌門,你的老朋友生了病,我們今晚去探望一下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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