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珠欲泣恰逢君!
青要之山,不負帝之密都的美稱,北望河曲,鳥獸盤踞,群芳與碩果爭妍,處處靜謐寧遠。
可這一百年卻偶有“動蕩”。“劈啪”幾聲脆響,寒光乍現的九節鞭空打在周遭的樹乾上,驚起鴉雀無數。而那挨過鞭子的幾株帝女桑上憑空墜下數隻鴢獸,翻滾幾下,紛紛聚攏到玄珠身側。
“玄珠仙子鞭子使得越發出神入化了,修為也愈發精進。現如今任憑我們如何屏息掩氣也是躲不過姑娘的天眼了。這‘捉迷藏’的遊戲就此罷了罷。”為首的鴢獸是武羅神的神官,常伴左右,照顧起居。如今玄珠來了,便常常抽空陪著玩耍。
其他鴢獸們也是紛紛求饒。
玄珠充耳不聞,伸手道“願賭服輸。快把地圖交出來罷。”
小花靈狐假虎威,衝在前頭,從眾鴢獸手中上繳了一疊散碎手繪地圖。
玄珠拿在手中查看,卻發現一張異類,細細看來竟是一張定位符。“這是作甚?”
鴢獸神官答道“是武羅神女囑咐的,讓仙子切要隨身帶著。”
“武姐姐去哪了?”玄珠望著定位符問道。
“說是感受到了點應龍仙上的氣息。去凡間尋人去了”神官一臉無可奈何。
這一百年來,武羅神雖牙尖嘴利不饒人,言語上將應龍鞭笞的體無完膚,但收到了這般渺茫的消息終究是癡癡趕了去。
“我這一百年都未出過青要山,武姐姐給我這定位符豈不是多此一舉。”話雖如是說,依舊將符放在衣襟內側,妥善放好。
讓群獸都散去後,白玉足尖輕點,雪青色身影飛身一躍,落在粗壯的樹乾上。玄珠將剛剛拿到手的地圖細心拚湊起來,一排排延綿山脈展現眼前。“這仙山怎麼如此眾多,到底拚到何時才到北荒?”
小花靈聽罷,也蔫了小臉。它不知道北荒是什麼,但是阿娘不開心,自己便不開心。
“小玄珠,這又是謀劃著報仇雪恨了?”戲謔帶些清冽的聲音冷不丁從耳後傳來。
玄珠驚駭,身形不穩,從樹頭墜落。
玄紋白袍趕忙躍起,穩穩地接住,落地,行雲流水。“小玄珠,投懷送抱的本事依舊高超呢。”
玄珠用力將人推開,又退後了幾步,質問道“你怎麼進來了?”
白玄帝君也不作答,隻笑盈盈逼近,卻被花靈攔在中間。“不許欺負阿娘。”氣勢洶洶,像個炸了毛的小野獸。
白玄帝君揪起花靈衣領,打量些許道“竟會言語了,看來小玄珠修為精進不少。你叫她阿娘,那該叫我什麼?”
花靈有些停滯,卻忽然想到武羅神日裡頭的絮叨“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便挺起胸膛,斬釘截鐵道“大豬蹄子。”
白玄帝君臉色猶如青要山的河水,青了又綠,綠了又青,齜牙咧嘴的樣子大有把手中的小家夥生吞活剝的架勢。
玄珠見勢不妙,空打一鞭擦過白玄帝君,喝聲“你放開它。”
白玄帝君未有躲閃,但也乖乖放開花靈。
玄珠趕緊將花靈藏回精元之中,免得這小心眼的神仙再要報複。
“小玄珠,倒真是益發長進了。”嘴角是笑意,眼神中卻寒徹骨,似冰霜。腳步一步步逼近。
玄珠後退,並用鞭子阻撓。每一鞭都氣勢非常,可白玄帝君卻毫無躲閃之意。
不知是鞭子不聽話,還是心不聽話,打到近身處,又生生讓鞭子拐了方向,空打到白玄帝君身後的枝乾上,荀草赤果上。
亂花漸落,熠熠生華;赤果飛濺,榮榮似焰。
狠了心,最後一鞭,不再拐彎,直直打去。依舊未有躲閃,玄紋白袍上一抹赤紅分外妖冶。
“為何不躲?”玄珠紅了眼角,怒色道。
“小玄珠打的,舍不得躲。”白玄帝君依舊笑盈盈的嘴角溢出了一絲血痕。
玄珠慌了心神,主動上前,望著白玄帝君血淋淋的肩頭,柔聲道“疼嗎?”這九節鞭被她加了荊棘的倒刺上去,現如今鞭身嵌在皮肉之中,抽走也不是,留著也不是。
“不疼。這一百年,你讓武羅神阻著我,不願見我。若是武羅神一生不離青要山,你便要一生不見我了?比起這裡,這兒更疼,疼上千萬倍。”白玄帝君捏住玄珠空著的一隻手,指在傷口下方的心口上。而後又用另一隻手將鞭子從肩頭拔出。霎時間,血肉飛濺,赤紅之色同那淒冷的目光一般刺人雙目。
玄珠掙脫開來,淒聲道“現如今你倒是來怨我了?遇見你之前,我萬念俱灰,隻一腔仇恨度日罷了,活得了無掛念。與你相識,我開始對這無趣的世間有了眷戀,開始奢望和你一起走過的河川更長一些,和你一起望過的星空更遼闊一些。我努力地想要活著,努力地想要靠近你。可你呢,一句“甚好”便將我推開,不說緣由,不問我意願。如今卻是我的不是了。”
玄珠花瓣紛紛揚揚,蓋在亂花碎果上,蓋在玄紋白袍上,蓋在赤紅傷口上。
白玄帝君眼中的淒冷頃刻不再,化作憐惜,將玄珠抱緊,失了心神,重複道“我錯了,是我錯了,是我的不是”
一百年間積攢了三萬多個日夜的埋怨都化在手間,拳頭高高抬起,卻綿軟落下。聽到他簡單一句錯了,她敗了。她敗得一塌塗地,丟盔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