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三殿下?您這是……啊!您的牙怎麼!?張張張……張重輝!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把三殿下的龍牙給崩掉了!”
“愣著看我乾嘛啊?還不快叫太醫?”
“哇!我的牙!我的牙!父皇和母妃最喜歡我的牙了!它沒了嗚嗚嗚!張重輝!你該死!我要讓你碎屍萬段!!”
“……”
不多時,三皇子朱常洵那口引以為傲的‘好牙’被張重輝‘徒手’崩掉兩顆的消息,傳到了萬曆皇帝朱翊鈞的耳朵裡。
就連被關在慈寧宮中‘吃齋念佛’中的貴妃鄭夢鏡,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一聽到寶貝兒子的牙被崩掉了,鄭夢鏡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她可不想寶貝兒子跟自家男人一樣,年紀輕輕就‘爛牙’一口!
不僅吃嘛嘛不香,還要日日夜夜都被那要人老命的牙疼病給‘牢牢’折磨著!
鄭夢鏡被關了好幾天,見不到兒子本就心煩意亂,眼下兒子的牙都沒了,愛子心切的她更是急得恨不得遁地逃出去!
“母後,您就讓兒臣出去見見洵兒吧!他現在肯定很疼很疼……兒臣擔心他啊……”
鄭夢鏡跪在李太後身前,淚眼婆娑,目光誠懇之至,滿滿都是母親對孩子的關懷擔憂,無一絲雜碎之念。
李太後也是做母親的人,同樣身為人母的她難免被鄭夢鏡的眼神給刺痛了。
生出惻隱之心的同時,李太後突然想起,自己的皇帝兒子,已經有好久,都沒來給自己這個母親請安了……
“洵兒才六歲,就算牙齒掉了,那也是在換牙,以後還會長出來的,伱不用急。”李太後撚著佛珠,平靜說道。
誰知鄭夢鏡“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雖為人母多年了,可她終究也才二十三四歲的年紀。
一想到兒子牙沒了,以後很有可能要跟她的皇帝老公一樣整天牙疼,她就難受得想哭。
畢竟在鄭夢鏡的心裡,她的兒子朱常洵今後可是要繼承大明江山,當大明朝皇帝的人!
她絕對不能讓她的寶貝兒子,像他的皇帝父親那樣優柔寡斷!更不能像他的皇帝父親那樣被病痛殘疾纏身!
“母後!就讓兒臣出去看看洵兒吧!兒臣就看他一眼!就一眼!求您了!”
鄭夢鏡哭著墾求,為表誠意,她甚至還不怕毀容的‘哐哐’直朝地上磕頭,比她的國舅哥哥敢‘豁出去’多了。
李太後也是被鄭夢鏡的這一舉動給震撼到了,她也是女人,深知容貌在後宮中的重要性。
她的皇帝兒子是喜歡鄭夢鏡這個人沒錯,可鄭夢鏡若是沒有了美麗的臉,愛意終究會被減去幾分,這便是現實。
李太後其實並不喜歡鄭夢鏡這個兒媳,因為這個兒媳的性格不夠賢淑溫良,因為這個兒媳有一個不省心的娘家,更因為這個兒媳不是她‘親自’選給皇帝兒子的女人。
萬曆皇帝朱翊鈞自從出生起,就一直都被他的生母李太後給‘牢牢看顧’著。
絕大部分時候,母子二人都一直同屋對床而睡,每天天不亮,李太後就會親自起來喊兒子起床念書,半夜還會起來給兒子蓋被子。
一直到朱翊鈞十歲登基為帝的那一年開始,母子二人才開始分房睡。
可‘分房’後,李太後也隻是搬到了乾清宮偏殿住而已,離皇帝兒子的臥榻,也隻不過才‘幾步腳’的事情。
也就是說那幾年間,母子二人仍舊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直到朱翊鈞成婚了,李太後才‘終於舍得’離開兒子,搬到慈寧宮去住。
李太後雖然不願意承認,可她其實也知道,自己對兒子的‘控製欲’有些過強了。
儘管她已經為此找到了一個‘嚴格管教’兒子的好聽借口,來對外宣傳。
可這仍舊無法掩飾她那極強的控製欲,以及她想要‘操控’兒子‘今後’的這一想法。
李太後恨不得皇帝兒子今後‘走’的每一步路,步步都能夠按照她的所想以及規劃,來‘規規矩矩’的‘走’。
可她終究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且沒有政治手段的婦道人家。她能做的,能管的,其實隻有後宮的‘一畝三分地’。
李太後也並沒有武則天,呂雉,竇漪房那樣的‘遠大理想’,她隻想好好的做個太後,並不想行‘牝雞司晨’之事,她隻是想‘管著’兒子罷了。
亦或者說,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武則天她們那種‘地步’,所以她‘隻想’管著兒子,隻想‘管好’兒子。
一個想要‘操控’皇帝兒子,卻又沒有政治手段的太後,是很難的。
往往這種時候,需要一個成熟的政客,一個‘靠得住’的前朝大臣。
恰好,這種時候,張居正出現了。
當初,在孤兒寡母的李太後母子報團於後宮之中,瑟瑟發抖於高拱的那句“十歲小孩兒怎麼當皇帝”時,張居正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現了!
張居正不僅告訴了這對孤兒寡母,高拱的‘真正麵目’。他還英勇出身,替這對孤兒寡母‘驅趕’了高拱這麼個‘漠視幼帝’的狂傲之人。
雖然後來被人‘爆出’高拱是無辜的,但這些也都是後事了。
畢竟高拱已經死了,而張居正也已經死了。
李太後出身貧寒,自小便很會看人眼色,她不是什麼天真爛漫,毫無心機的少女。
她一早就知道了張居正謙謙君子背後的‘不簡單’。可她卻也不得不承認,當初她的確被這個成熟溫雅的男人給迷住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迷住李太後的不僅僅是張居正的外貌氣質以及手段地位,更多的還是‘利益’!
李太後很清楚,隻有抓住了張居正,她才能夠坐穩太後之位,並穩穩的‘操控’住她的皇帝兒子!
李太後可以說是把朱翊鈞,給分成了‘三份’。
日常生活的那一份,由馮保這個‘保姆’級彆的‘大伴’監視著朱翊鈞。
前朝政業的那一部分,則由張居正這個‘嚴父’相當的‘老師’來教導著朱翊鈞。
而李太後這位母後皇太後,隻在背後默默的‘掌控’著那‘最後的一份’。
李太後看似什麼也沒有做,實則卻是把‘一切’都給牢牢的捏在了手裡!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很清楚,隻要自己‘抓住’了張居正這個‘男人’,那她就抓穩了所有的一切!
可惜啊……張居正老了,最終也病死了。
李太後沒有了張居正,很快便也沒有了馮保。事到如今,她更是連兒子都快要‘沒有’了……
她的皇帝兒子越來越無情了,不來看她也就罷了,甚至還限製了她的另一個兒子朱翊鏐來看她的次數。
看著眼前淚眼婆娑,拚命磕頭求自己的鄭貴妃,李太後有些恍神……
她不喜歡鄭夢鏡這個她兒子‘自己選的’兒媳,她更不喜歡兒子與她之間越來越生疏的關係。
可終究,李太後還是隻能妥協,因為她的皇帝兒子已經長大了。
終究,李太後‘隻能是’心軟地輕輕抱住一直磕頭的鄭夢鏡,輕輕對這個自己不喜歡的兒媳,妥協又無可奈何地說道:
“既然想你的孩子了,那就去看看他吧……趁他還小,趁他還沒有長大,趁他還離不開你……彆把他管的太死了,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李太後輕輕拍著鄭夢鏡的後背,似乎是在對鄭夢鏡說,更像是在對曾經的自己說。
思緒感慨間,她已是淚眼朦朧。
李太後又何嘗不想,曾經那個聽話乖巧的兒子,那個懂事的‘小萬曆’呢?
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張居正已經死了,她也已經老了。
……
乾清宮。
鄭夢鏡幾乎是‘飛’著來的,進殿後都還沒‘來得及’給她的皇帝丈夫行禮,就先奔到了正在照鏡子的朱常洵身邊。
“洵兒!洵兒你怎麼樣了?牙還疼不疼啊?啊!快把嘴張開讓娘看看!”
鄭夢鏡滿臉心疼地揉著兒子的大胖臉,往日裡恪守著的‘妻妾有彆’在此刻都已經渾然忘記,她都敢自稱是朱常洵的‘娘’了。
要知道,往日裡不論是在人前還是人後,鄭夢鏡都隻敢讓朱常洵叫自己‘母妃’。
因為按照禮法,鄭夢鏡隻是妾室,她的親兒子朱常洵隻能叫皇後為‘母後’,而她這個親媽隻能被稱為‘母妃’。
其實鄭夢鏡壓根就可以不用在意這些,畢竟她擁有帝王的寵愛,她完全可以‘恃寵而驕’,無視那‘所謂’的禮法。
可鄭夢鏡素來都以‘遵守禮法’自稱,就連她的哥哥鄭國泰在這些年間,也被她逼著上奏了十數封‘求立皇長子為皇太子’的奏疏。
由此可見,鄭夢鏡有多急切於‘立人設’這件事。
然而千方百計想要立好人設的鄭夢鏡,此刻卻是已經無暇在意這些了,她現在滿腦子都隻想要掰開兒子的嘴巴看牙。
這不看還好,一看,她差點暈過去……
“天呐!洵兒!你的兩個門牙呢!?”
鄭夢鏡快崩潰了,她是聽說兒子沒了兩顆牙,可沒想到這兩顆都是大門牙啊!
大門牙啊!這可是‘門麵’的象征!
鄭夢鏡不肯接受自己兒子今後,會是個沒有大門牙的‘皇帝’!
“啊!我的洵兒啊!”鄭夢鏡急得不行,仿佛多看兒子的牙一眼就要爆炸!她忙轉頭看向皇帝丈夫,焦急忙慌地問道:
“陛下!怎麼辦啊!咱們兒子的牙沒了!這可怎麼辦啊!”
看著鄭夢鏡火急火燎的擔憂模樣,朱翊鈞無語扶額,耐著性子解釋道:“洵兒才六歲,小孩兒換牙呢,以後會長回來的。”
“啊?啊……原來是換牙啊……”鄭夢鏡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轉瞬間她又是激動道:
“可是陛下!咱們的洵兒可是皇子,他好端端的掉了兩顆牙!肯定疼壞了!
您可一定得把那個害洵兒掉牙的歹人,給狠狠懲治一番,給咱的兒子出氣才行!”
“就是!就是!”一旁牙齒漏風的朱常洵也是忙跟著起哄,惡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