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漓碎月!
轉眼,我的生辰將至。
凡仙者壽命綿延長久,故此歲宴不便年年舉行,但長久以來也多閒來無事,大家便不約而同,百年辦一次生辰宴,故而隔三差五便有酒可飲。
此次,便是我的五百歲宴。
歲宴前夜,我終是磨磨蹭蹭回了宮殿,母親拿了裁剪好的禮裙與我看——底色是灑金碧桃的暖春紅,項口勾著金絲辮繡楮桃葉,袖邊綴有十族鳥雀朝拜之姿,裙邊紡百蝶舞雲仙臨圖於其上,腰間佩帶梅白金雲絲織珍珠緞,華美之色,世間罕存。
我呆愣愣地盯著這禮裙好一會兒,直到母親催促起來,才意識到,這樣好看的裙子,是給本仙女的!於是迫不及待地試了起來。
穿戴整齊,母親拉著我轉了好幾圈,讚歎不已“你是真的適合紅色,不論是晚霞紅還是珍珠紅,穿在我漓兒身上,就是美!”
“我當年生得二尾時跑回來,記得,也是換了一身紅衣吧?”我摸著那些細膩的花紋,思緒又飄向了從前。
母親又恨又心疼地戳戳我的小腦袋“是啊,虧得你還撐著跑到了族裡,否則你得獨自化人身,可不知要受多少苦。”
因我幼時不在父母身邊,很多事情都不知曉,靈貓一族,得二尾時化人身,如嬰孩般柔弱,若非父母長輩以神力相助,即使化了人身,也多半落得病根,極易夭折。
那夜我的確覺得周圍凶險無比,隻有山上才令我安心,才一頭紮進了迷霧。
“後來,你又下山以後,我同你父親本想尋你回來,可碧卿靈仙攔住了我們,說你命中該有此劫,就與其他小靈貓一樣,躲不開的。可老天也太狠了些,竟叫你丟了一尾!”母親說著便要抹淚,嚇得我趕緊上前安慰“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您剛才所說……為什麼每隻靈貓一樣?什麼一樣?”
轉移注意力大法果然有效。母親向我解釋“是劫數。我們靈貓一族修得十分容易,隻需活過九年便可化得人身位列仙班,許是老天覺得這造化給得大了,卻也不好改動,隻得降下限製——靈貓一族,自出生起便會曆經一劫,以此保證我族不會仙者泛濫。”
“那母親的劫數是什麼?”
“我的劫數?說來也怪,我的劫數,竟是一個夢境。”
夢?怎麼著?我媽是神女就隻用做個夢就完了?我還是王女呢怎麼我還要死一回?
我在心裡一邊大罵老天爺欺人太甚,一邊努力平整我因憤怒而皺起的眉毛,請我母親接著講述。
“我夢見了,霍山之劫。”
我本想細細追問,可母親說此番大事不宜過多透露,恐生變數,她隻是含糊的提及這劫數裡,我是很重要的一環。
我小小的腦袋裡裝滿了大大的疑惑——我是重要的一環?怎麼我遇上的都是一個比一個大的劫數?上次失了一命丟了一尾,此番劫數裡我又是怎麼個重要法?拿我祭個天麼?
母親沉默良久後,終於開口道“這個夢,於我兩歲時尋得了我。當時我告訴了你外婆,她帶我去找了你爺爺,也就是當年的霍山之主。此事知曉者,也僅我們三人而已,因為此夢,你爺爺將我封為了神女。在那之後我也常常做夢,但隻有這個夢,我記了萬年之久,至今其中細微之處,我尚能記得清晰。”
“那這個夢,可有結局?”
“夢的最後,我尋不見你,焦急萬分,猛然驚醒了。”
尋我?當真是要拿我祭天??我怕不是這劫數的親女兒罷,怎麼淨是我的事兒。額頭的青筋突突跳了跳。
罷了罷了,也就一個夢而已,說不定根本就不會發生。我母親,據我所知,沒能預見過任何事情,不然當年也不會以為我死了,也不會時常因為找不到自己的首飾而揪父親耳朵。大約就隻是個夢而已。
將此事拋諸腦後,我便歡歡喜喜接著試我的新首飾,畢竟生辰大宴才是眼下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