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色江山!
沒想到軍醫的待遇挺好,還有馬車坐。
陸錦畫上車的時候車中已經坐了三個男人。這三個男人除了一個徐朗她之前打過照麵,其餘都是沒見過的小老頭。
徐朗也一眼認出了陸錦畫。
畢竟她那樣小的身板,放在男人堆中,不引人注目都難。
“陸兄,這邊坐。”徐朗大方招呼。
陸錦畫點點頭,去他身邊坐下。
沒有暮雲桓那變嗓的本事,她隻能用單音簡單回複。徐朗隻道她人小害羞,性格如此,倒不曾勉強她同自己交談,反而很貼心地給她介紹另外兩位大夫。
“這是我的師父,何慶來。那位是章大夫。”
陸錦畫靦腆一笑。
兩個小老頭略是頷首,又開始閉目養神。
到底上了年紀,馬車行駛緩慢,何慶來和章壽文似乎真的睡了過去。陸錦畫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偶爾換個姿勢,以免渾身變僵。
沉默之中,徐朗忽然拄了拄她的胳膊。
“木蘭弟,你知不知道咱們這隊伍,會在什麼地方紮營?”他問。
陸錦畫搖搖頭,紮營什麼的。她真不知道,也並不關心。她是鐵了心要跟著羽軍大部隊走,其他便不用在乎了。
徐朗“嘿嘿”一笑,有些憨,露出一口白牙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打聽!你啊,一看就是沒出過遠門兒的,沒經驗!我告訴你。咱們待會兒到洛鎮就能紮營休整了,洛鎮不屬於朔方勢力,是明明白白的西梁皇帝老兒的地盤,所以啊,你可得小心著點兒,彆走丟了。”
陸錦畫敷衍著笑了笑,她就沒打算下馬車,何來走丟一說?
徐朗繼續道“看你這懵懵懂懂的,我猜你連咱們這一去是乾嘛也不知道,對吧?”
“……治傷。”她壓了嗓子回他。
徐朗“嘁”了一聲,看傻子似的看她“治傷?治哪門子傷?沒有人斷胳膊腿兒的,能有我們的活計?”
陸錦畫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上戰場需要打仗,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勢必會有傷亡。既然如此,他們的作用有什麼值得他這般不屑?
正努力咬唇製止自己辯駁,卻聽徐朗再道“你這天真的一定以為我們是和青丹打吧,我告訴你,其實不是!我們要打的是其他的,青丹不過夾在中間,利用一下罷了,而且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如今戍守邊關的人啊,可盼著我們去支援了!”
“話真多。”何慶來嘴皮子翻了一翻,微微睜開眼睛,看向徐朗和陸錦畫。
徐朗嘴角微撇,並不以為意,但也沒有再同陸錦畫說其他的。
何慶來淡歎一聲,兀自搖頭。
自己這徒兒啥都好,就是太容易信人。新上馬車的這個小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治傷能手,隨行還不知肚子裡泛啥水兒,萬一泛的是黑水兒,那他們一馬車的人都命休矣。
陸錦畫自然聽得出何慶來話裡對自己的提防,默默翻了個白眼,也不去理會。反正她正好不想多說話,他這一開口,倒算幫了她一把。
黎明出發,天黑而止。
到了徐朗口中的“洛鎮”,車夫勒停馬車,隔著簾子道“前麵的命令,就在這兒紮營了,各位請下來吧!”
一直沒說話的章壽文悠悠伸了個懶腰,道“哎喲,真是老了老了,想當年隨軍出征,我這把骨頭可不會這麼犯困。”
“誰說不是?”何慶來臉上掛了淡淡笑容,“一晃都二十年了,當年我們一起的幾個人,也就隻有我倆還活著了。”
“那其他人呢?”徐朗一邊從馬車裡拿隨身醫箱,一邊鑽出半個身體問。
何慶來好不容易露出來的一絲笑容很快又斂了回去,繃著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負手往正在紮帳篷的小兵那裡去了。章壽文笑著一歎,走過去拍了拍徐朗的肩“那幾個兄弟啊,有一個是救人的時候。反被暗算,還有一個是跟著上戰場救人,結果斷了胳膊,血止不住。剩下的兩個吧,倒是跟我們一起返鄉,隻是還沒到知天命的年紀,就被老天收去咯!”
陸錦畫的心微微一沉,雖然章壽文說得輕描淡寫,但她也能感覺到他們幾位大夫的感情非同一般。
經曆過同生共死,並不是說忘就能忘。
尚在走神,冷不防徐朗的爪子就這麼拍了過來。
陸錦畫咬牙。
她能理解徐朗把她當作了能說上話的同齡人,可她畢竟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已嫁人的婦人,老被旁的男人拍來拍去算怎麼回事?
她抖抖肩膀,把他的手甩下去。
徐朗輕嘖,得寸進尺地倚過來“木蘭弟,我給你說,你這樣害羞可不行,都是大老爺們兒的,就得拿出點兒爺們兒的樣子!”
陸錦畫“……”
誰跟你大老爺們……
“唉,我知道了。你肯定家裡條件不錯,所以沒有接觸過太多人,對吧?”他歎著氣收手,“可是現在這裡是軍營,不是你家了,你得趕緊和——”用嘴努努前方,“他們打成一片才行。不然什麼臟活累活都讓你乾,到時候你哭都哭不出來。”
陸錦畫咽了口唾沫,這話徐朗倒不是危言聳聽,她聽說過那些沒什麼地位的小兵,最喜歡欺負比自己還沒用的人。眼下她體格就那樣,可不就是比他們還沒用?
於是她小心翼翼問“我……需要怎麼做?”
徐朗猛地拊掌,咧嘴笑“這你可就問對人了,男人嘛,一起吃吃喝喝,洗洗睡睡,很快就能打堆兒了。”
什麼?陸錦畫以為自己聽錯。
吃吃喝喝好理解,洗洗睡睡?
“洗……呃,睡?”她微微蹙眉。
徐朗的手再次搭了過來“是啊,難不成你以為軍營跟家裡一樣,能給你獨一間房?再獨給你安排個澡盆?都是一起找時間去河裡洗洗涮涮……”
陸錦畫聽不下去了。
手摸上自己的臉。久久不語。
到了洗漱的時候,她心不在焉地刷牙,等所有人都進營帳睡了,趕緊去旁邊林子裡卸掉臉上的如玉泥,放自己真正的臉出來透透氣。
夜色蒼茫,林子裡有不少夜蟲嘶鳴。
極致靜謐的夜,被嘶鳴聲襯得更顯空寂。
她悵然地靠在樹身上,仰頭看向天空。透過樹葉葉片間的縫隙,依稀能看到幾顆閃爍的星子。
收回目光,她又朝營帳看去。
一時不洗澡還行,總不能一直不洗澡。
老是在外麵待著不進去睡覺,更不行。
眼下他們四人單獨一個營帳,應該是軍營中比較好的待遇了。她清楚情況特殊,不該多去挑剔。可事到如今,這已經跨過了挑剔的範疇,直接在挑戰她的底線。人人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