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巧了,我們就是官。”
“隻是這宅,確定是你家的嗎?”
江義沛嗤笑了一聲,背著手往裡麵走,然後看到了一副很奇怪的一幕——很多穿著主子穿的錦繡衣裳,卻乾著下人該乾的活,例如掃雪,例如擦窗,例如洗衣服。
大冬天的,這些活,就非乾不可嗎?
“章章章……”
應該是那兩個守門人的聲音太大,驚動了其他人,為首的一個跑得飛快,也跪得飛快,作為梁家曾經身強體壯且最得主人力的跑腿,他是認識章縣丞的。
章縣丞帶好多人來抓他了!
爹啊!
跑腿慫了,他想跑,但一貫有力的雙腿關鍵時候撂挑子了,他爬都爬不起來。
他穿著貂,可能穿得太暖了,熱得冷汗直冒,那並太聰明的腦瓜子此刻轉個不停,思考著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
江義沛做建築的,見識過很多又毒又蠢的人,但真的沒有見過這麼毒又這麼蠢的!
“梁大爺——”梁家大爺梁升被章縣丞扶了起來。
造孽哦,在他們進來之前,堂堂梁家大公子正跪在地上給這跑腿的洗腳——因為他愛乾淨,一天洗好幾次腳,伺候的人就是跑腿,後來跑腿得了勢,就變成他給他洗臭腳了,他也反抗過,但被打得很慘。
打了七八次,他就老實了。
說來也是可笑,主子被人伺候慣了,連奴才都打不過,直接被奴才們騎在頭上了。
梁家根基不深,偌大的家業是梁升的父親做胭脂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梁家的主子們,不管男女,都偏秀氣,要不然也不能被一群奴才欺辱。
說來也是怪他爹,學人家高門大戶養家生子,奴才都是一家子地買,這個奴才生的孩子配那個奴才生的孩子,配到最後,奴才們家家戶戶是姻親,畫蛇不成反添足,導致了今天這樣的局麵。
後來,他們才知道隔壁的齊家跟他們家差不多,最後也落得這麼個下場。
他們兩家這段時間躲雨是在齊家山腰上的彆院裡。
因為準備充足,彆院裡什麼都有,倒也和在縣裡沒有什麼區彆。
但就在一個平常的大雨傾盆的早上,這種和諧被打破了。
齊家的管家率先發了難,把齊家老爺子捆了,緊接著他們梁家的管家,也就是跑腿的爹,也把他爹捆了。
緊接著,絕大多數的家丁丫鬟都背了主,和梁管家一家站在了一起。
梁升恨得咬牙切齒,父親母親的屍骨無存,都是因為他們!
要不是為了報仇,他怎麼甘心天天遭受淩辱!
這些人,在主謀梁管家死後,是一個有腦子的都找不到,又毒又蠢,哪怕他們被死死盯著也不放心,覺得他們做灑掃活計的時候可能會有機會求救,於是隻讓他們在屋裡伺候,他們又想有大戶人家的作派,例如看門人,大戶人家哪能沒有守門人呢?
但他們又不放心他們梁家人去守門,於是讓他們的親戚穿得光鮮亮麗去守門。
“多謝江大人的救命之恩!”梁升對著江義沛“撲通——”一跪,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響頭。
向梁管家第一次下跪的時候,是異常艱難的,經曆了無數次的思想鬥爭,聽到梁管家那得逞的小人笑聲,他甚至恨不得死了算了,但沒想到跪久了——也就習慣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跪人也不過是膝蓋點地而已。
除了尊嚴,他們沒有一點損失。
後來跑腿的他們大聲一點,他都能自動自覺地跪下來了,也不說,就不聲不響地跪下去,就能哄得他們哈哈大笑,倒了少了幾分刁難,少挨幾個巴掌,少挨幾腳。
況且如今跪的對象是江義沛,他們是民,跪官,那是天經地義的,不必跪那些個死奴才體麵嗎!
“梁大爺,不至於,不至於啊!快起來吧!”
江義沛趕緊把人扶起來,說實話,他好怕這人心理扭曲啊,人生的身份經曆了如此大的轉變,應該不會變態吧!
梁升順著江義沛的力度起來,硬逼著自己把眼淚憋回去,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掃過一屋子穿著他們衣服,踏著他們鞋子,跪得戰戰兢兢的奴仆丫鬟們,心裡已經有了無數個能他們死無全屍的辦法了。
梁升深吸一口氣,此時居然還能對著江義沛擠出一個笑容:“不知江大人可否將他們交給在下處置。”
他們所有人的賣身契以前都捏在他母親的手裡,為了拿到賣身契,他們把他母親逼害死了。
拿到賣身契的第一時間就把賣身契燒了毀了,以為這樣就能恢複自由身了!
做夢!
奴籍是要主家親自或者授權他人到衙門消籍才作數的,他們敢去嗎?
他們不敢!
連大門都不敢開,吃喝都要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他們也就隻能像陰溝裡的老鼠,吃著用著他們偷來搶來的東西!
他還聽到他們說,就這些日子,趁亂,帶著他們梁家的家財,去彆的地方,堂堂正正地做主子。
也就這點誌向了。
如若是他,有這心氣反了主家,那肯定是光明正大,敲鑼打鼓地告知外人,這梁家易了主了!
反正如今世道亂了,所有人都是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沒有誰,有心思有精力為梁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