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半瘋的廣寒宮老女人,也死死盯著那些宛若無邊白色沙灘之中,閃爍銀光的點點。
但宮殿和骨海,隻是奇觀而已。
真正令人震撼的卻是高不可見頂,寬不可見邊,深不可見底的一扇門戶,那扇門戶緊緊的封閉著宛若一個合攏的漩渦,道道螺旋的花紋向中心彙聚,原本是最脆弱的開口,卻有一種堅不可摧的厚重。
玉淩霄身邊的那尊天兵凝視著那扇門戶,木然的臉上浮現一絲凝重。
那扇門戶上螺旋一般的花紋幾人一條條山脈一般,事實上,沒有多人能認清那是一扇門戶,大多人看來那是橫著的一片大陸,上麵有無數神山蜿蜒成脈,朝著一處深淵彙聚。
若是一條山脈蜿蜒成龍,那麼這裡至少有數千,數萬條龍脈,向著一點垂首。
“九龍彙聚之地,便是帝王葬地,那麼那裡萬千山龍彙聚,葬的是什麼?”
王龍象看了身邊指著那群山彙聚的一點,張大嘴震驚不已的陸家子弟,眉頭微微一皺,臉上浮現了一絲嫌棄,他微微扭過腦袋,看著許多人朝著石橋兩邊而去,盯著那些骸骨中偶爾夾雜的兩件金銀器。
“果然是太陰銀魄!”一位北極大光明宮弟子拾起一麵銀盤,身軀微微顫抖道。
太陰銀魄祭煉成水法之氣,凝聚月華,乃是最為清靈精純的一種元氣。
而且對於廣寒宮和大光明宮修士來說,這日精月華可以直接用來修行,他們感應的元氣便是此類,甚至比他們自己辛苦所采煉的元氣更加精純。
小魚連忙道“最多隻能拿兩三件,萬萬不可多拿。”
“我自省得,修道人自有取舍,豈需你外道多言?”
一名世家子弟錦衣配玉,手中把玩著一枚寒玉銘,上麵刻了一段清心的經文,自認為無有貪心。
他在骨海之中尋覓了一會,突然抓起一位身著祭袍的骸骨手中捧著的一麵金盤。
盤大如清晨之日,通體純金,縱然在這陰晦之地,都仿佛在流淌金光,燃燒著陽火。他捧起金盤,隻看見上麵倒映著自己的影子,無數黑色的細絲從他身上冒出來,發出哀嚎散去。
僅僅是用金盤照了照,身上的晦氣都被驅散了……
金盤沉重無比,入手如一座小山一般。
但那位從未煉過體,把錘煉肉體蔑稱為武夫之行的世家子卻能死死的抓住,舉起,他的手指因為用力已經全白,但他恍然未絕,隻感覺一股戰栗的暖流,從心口湧上四肢百骸,讓他擁有了無窮的力量。
“此物,此物我就勉強收下了!”
他語無倫次,發出刺耳的笑聲,語調怪異道“倒也……倒也厚實,回去裝個……裝個散食兒,也實用。我再拿個金杯子配一下,也無妨……”
說罷,他飛快的俯身抓了一把,將旁邊一個貴人骸骨懷中的三個金杯緊緊抓在手心。
但他看到身邊另有一銀盞,有拳頭大小,連忙將金杯堆在了盤中,右手飛快把銀盞抓回盤中。
那名南晉世家子弟朝著兩邊飛快的看了一眼,目中是濃濃的警惕,生怕有人來搶,可哪有人肯理他,大家隻拚命的在骸骨堆中搜尋,貪婪的見到什麼都不放過,拚命往懷中,往乾坤袋裡塞。
節製一些的,也是拿著一兩件最精美的金銀器,再繼續挑選,遇到更大的再換下來。
不是沒有人記得小魚的警告,下骨海之中的,不過是隊伍中五分之一的年輕弟子,老成一些的和各道統核心真傳都在橋上沒動,有的是在觀望,有的在暗自警惕。
畢竟這一路上,凶險實在恐怖,許多人也不敢利欲熏心。
但等最早一批下去的,有節製的都拿著最大最精美的金銀器回來了,也沒有發生變故。而最近的金銀器都被先下去的搜羅一空了,又有些人坐不住了!
最後隻有莫約三分之一的人下場,在案上的,也並非都是冷靜認清之輩,而是有些人權威極大,可以讓手下弟子搜羅,自己岸上旁觀。
若是真出了事,也有人填坑,不會殃及自己。
很快石橋這段,就堆起了金銀的小山。
而王龍象、徐道覆、玉淩霄這些人,卻都無視了那些太陰太陽之寶,隻是朝著遠方那無邊無際的巨大石門看去,萬千蜿蜒的龍脈彙聚,旋轉,封閉成門,一條最小的欺負脈絡,也是一座小山脈。
那豎起來萬山蜿蜒的大陸上,每一道起伏,每一座小山通體都猶如黑鐵,有人拿法寶砸過,連一個小坑都砸不出來,
“這門戶後麵,莫非封印的就是遠古日月?”
老龍王緊緊看著兒子,不讓它下去撿那些金銀,口中隻道“你那些算什麼?我龍族的承露金盤展開來宛若巨島,這裡的金器加起來也融鑄不得那一麵金盤!”
但它對那扇門卻無比上心。
“傳說你們人族修煉五行之道的時候,在五臟六腑之中打造宮闕,修成身神作證其中。五行之道古老無比,來自五色天庭,莫非這天狗修煉的也是五行五臟宮之道?”
“實心為臟,虛心為腑!”
徐道覆微微點頭道“若是我們來時的路,乃是天狗大聖的小腸大腸之腑,這裡難道是胃腑的門戶嗎?”
大光明宮的修士抓了一個莫約有三人高的巨大金人上來,接過話道“日月掌在其胃府之中!天狗大聖修煉的肉身,隻怕將六腑都修成了一個個世界一般,其中以胃府為首。我聽聞五色神族在心肝脾肺腎中,修築神宮,這修煉六腑的法門,隻怕那時也有傳承,出現在天狗大聖身上,並不出奇,畢竟這尊妖族大聖,原本就是五色神庭的元辰神將,十二地支!”
燕殊思忖了半天,寧青城好奇問“師兄在想什麼?”
燕殊半天憋道“好大一個腚眼!”
寧青城啞然,連忙上前查探道“師兄你怎麼了?為何眼中的靈光都暗淡了?”她看著燕殊清澈,不染任何塵埃的眼睛,隻覺得一時間有些古怪。
燕殊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什麼叫眼……哦!這就是眼,腚眼也是眼嗎?什麼叫靈光?什麼叫暗淡?”
想著想著,燕殊目中突然噴出三尺的血光來,血光猶如神劍,一絞而過,差點把一位北魏的老僧頭摘去,飛向那麵巨大的石壁門戶,那目光一絞,猶如兩條血蛟翻騰,生生在那黑鐵山脈上劈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
寧青宸看到燕殊目中一道劍影一閃,生生斬去了他最初萌發的一點幽幽的血芒碧火。
“師妹……”燕殊甕聲甕氣道“我剛把腦子扔了,你就彆和我說話了。說了我也不理你……”
寧青宸不知道燕殊那裡發生了什麼,回頭又看到耳道神在青牛背上作畫。
墨跡一堆,淺淺淡淡顯露出一個搖頭豎尾的黃狗出來,它雙耳樹立,猶如兩個小尖尖,背對著畫外,一隻尾巴高高豎起,那畫的視角或許很接近尾巴,隻快占據了畫麵的大半了。
毛茸茸蓬鬆的尾巴,仿佛一把浮塵。
又像是一條無限發散的水係。
尾巴揮舞著,打入了虛空之中……
這一刻寧青宸腦子轟然一響,看到了那隻巨犬已經跳入了九幽之中,隻有半個屁股從黑暗中伸出來,一隻尾巴搖晃著,掃過諸天萬界,星河搖曳,不知多少世界被掃入一個巨大的漩渦。
那條尾巴上數不儘的毛發向著時空蔓延。
毛發之中,一隻虱子趴在狗尾巴上,小狗下意識的用尾巴掃了掃一旁的黃土,黃土堆積的小牆橫欄在時空長河上,上麵密密麻麻的洞窟,也是跨越無數世界,其中一個洞,便是小狗挖穿的,通往黑黝黝的歸墟。
小狗身後的土牆裡麵混雜了不知多少亂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連屍體都有許多……
最後,那時空長河中的根根狗毛朝著尾巴彙聚,尾巴卻是延伸到了屁股上,屁股中間一個緊閉的……
寧青宸猛然清醒,看到耳道神在那可愛小狗的屁股上打了一個小小的叉,頓時瞪大了眼睛。
“那扇門戶是天狗的……”
“原來我們一路走來的黃泥洞,隻是天狗的一根毛。”
“它的尾巴是一條時空長河,上麵無數的毛成了通往無數時空的橋梁……難怪天狗打通了歸墟,因為歸墟本身就不在無數時空之中,而是一個同時存在於過去未來,猶如輪回之地一般的奇異所在。”
“所以說,流落到外麵的金精銀魄,都是那隻天狗在吞了大半日月的時候,那一刻門戶沒有閉緊,泄……泄露了一些?”
“它把它們夾在了屁股溝裡,留了下來?”
寧青宸看著瘋搶金銀的一眾修士,突然感覺這是有味道的一幕,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