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尊!
第二天,這三岔河口就炸開了!
大沽口的閒漢本來就多,老百姓也愛看熱鬨,此地的許多習俗,都圍繞著‘看熱鬨’這三個字展開的。
但這幾年來,再也沒有比昨夜更大的熱鬨了!
傳聞昨夜有紅船過橋,一夜之間,鈔關浮橋上掛滿了大紅燈籠。
紅燈籠卦處,百來個稅丁並兩旁鎖橋的運河防務兩條大兵船,人馬悉數死絕。……
說起三道浮橋兩道關裡的稅丁,大沽口往來的商人百姓無不滿腹怨言,恨得牙癢癢。
但這種恐怖的大案,卻叫人骨子裡發寒,有打個早起,路過看到的閒漢,跟人說起那副場麵,唾沫橫飛之中又帶著一種眼底青黑的驚悚。
若非是大沽口的老百姓愛看熱鬨,這等詭事,尋常人是不敢招惹的。
拉車的早早拉著客人過鈔關,卻是親眼見到了上麵的死人,對著一眾街坊道“那真是邪了門了!浮橋底下一十八根鎮海梁柱,那可是從南邊運過來的陰沉木。”
“當年天後宮打樁的時候,咱們半個大沽口都去看過,頭九根柱子死活打不進去,兩千斤的大吊錘,打的水裡一股一股的血水,後來還死了人!天後宮的道士做了三天法,從橋基撈出了五個半石人,請出了鎮宮寶鏡,才把樁打了下去。”
“那可不!”老街坊也有說頭“據說是漕幫連夜找了九個八字相合的童男童女,連夜沉下去,才打入的樁子!”
“浮橋的橋基也厲害,是四條大鐵船,官府從洋人那裡買來的,上麵塞滿了廢銅料,用朱砂合燒,燒成赤紅廢銅灌入鐵船船艙內,一直要灌到鐵船自沉,才算橋基穩固。據說啊!裡麵用銅水活活澆進去了四條蛟龍,都是打西山開煤礦的時候抓住的大蟒蛇,喂了三年,生出犄角了,才活活銅水灌死在鐵船內!”
說起這些,老直沽的街坊們頭頭是道,就沒有什麼秘密是他們不知道的。
“老浮橋下麵常有水鬼水怪,水鬼是夜裡把過橋的抓下去做替身,水怪那可邪乎了!晚上打那路過的,都能看見兩顆洋燈那麼亮的眼珠子,老直沽人誰不知道啊!”
“自從甲子年重修了浮橋後,第二年從河裡浮起來頭像磨盤那麼大,背甲頂艘船的王八。”
“據說是吃河裡的死孩子吃成的鬼鱉,被幾個洋人要花大價錢買走,後來是城裡三皇會的藥把頭,湊了幾萬兩銀子把鱉殼買了下來,臭肉就扔給了洋人!又說後來藥鋪從龜殼裡挖出了六顆珠子,每顆五千兩黃金,叫人給當場就買走了!”
“那洋人捧著一灘臭肉,還美滋滋的運回了他們西洋,據說是當藥來吃,能壯陽。”
說這話的看客看到街坊們眼睛亮了起來,樂嗬嗬的道“洋鬼子中看不中用,離不得這東西啊!當年就進奉給了他們的女王!”
“女王?怎麼不是個男的啊!”看客們無不失望,哄笑道。
“因為她生不出男孩,才需要這藥啊!”
大家夥齊聲起哄,喧鬨了起來。
拉車的看著能說會道的直沽人把話越說越偏,搶了自己的風頭,不得不早早揭露了謎底“今天早上,我打這浮橋上過得時候,遠遠的就看到橋邊站著好幾個人,有還朝我招手呢!”
“本來我也沒當回事,自打浮橋新建,鎮海柱杵河裡,鐵船鎮妖魔,浮橋也就沒怎麼出怪事了!”
“但遠遠看著,那招手的人不對啊!”
“他上身不動,下身卻飄著……正納悶呢,我車上的客人就喊停,他說,彆走!那有死人!”
“我正給他說,這浮橋新修後法力非常,鎮死了好多河妖水鬼。他就和我說,他們那裡女孩子怕嫁,多有商談婚事後吊死在轎子裡、屋梁上的。他也見過幾回,新娘子吊死在轎子裡,從外麵看過去,腳好像在飄……”
“就是那副模樣!”
“他還說,看影子,吊死的應該是個女人……”
“當時整個浮橋上掛滿了紅燈籠,但燈籠卻是不亮的,河上霧也大,我看到許多影子站在那裡,尋思著鈔關之上百八十個漢子,兩條大船,還怕什麼水鬼呢?”
“咱們直沽人膽子也大,我就放下車,走上前去打探。越走,越覺得那影子像是女人,還在回頭看我呢!一條大辮子垂下胸前,但腳和客人說的一樣,都是飄的。”
拉車的說到這裡,麵孔終於浮現了一絲悚然。
他打了寒戰,道“等我走到近前,喊妹子?你要去哪裡呀?那時候風一吹,霧就散了,露出來乾巴的死人,穿著稅丁的補子,被一根紅緞子吊在了浮橋的欄杆上。旁邊還掛著兩個紅燈籠。”
“這時候橋上的霧散開,每欄杆上都掛著死人啊!腳伸出橋外晃著,身子就短了一截,都成乾屍一樣,所以看上去都像女人……”
聽到這裡,看熱鬨的街坊們都不說話了!
大沽口好奇事,好怪事,敬佩有能耐的人,同時也喜歡看熱鬨,但這次的熱鬨可就玩大了!百十個稅丁被吊死在浮橋上,就算是水鬼拉人,也得避著點人多呢!
能一口氣殺那麼多人,得是什麼樣的厲鬼啊!
這時候漕幫那邊也傳來了消息,昨天等在鈔關外麵的船,跑了十幾條,全部異口同聲的說昨夜河上飄來了一艘掛滿了紅燈籠的花船。
老直沽人聽得連熱鬨都不敢看了,漕幫幾個把頭,已經商量著去天後宮請人來看了!
浮橋外兩座軍船上,勞廣銘掩著鼻子跟著頭兒在船上查探,船上的人已經全都沉在了河裡,腿腳筆直的豎著,在河裡沉沉浮浮,就像一根根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