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尊!
楊勤、範存帶著人來到一家典當行門口,抬眼看著頭頂黑底漆白字的‘萬成當’的大招牌,冷笑一聲。
身後,一個弓著背,抽著煙鍋的老頭不緊不慢,遠遠的綴著他們。
臨街的鋪麵樓上,一個穿著花枝招展的女人推開窗子,倚在窗前,掐著一支煙,毫不避諱的也盯著他們,一副看熱鬨的樣子。
楊勤故意抬頭瞟了一眼,對領頭的柴護法道“你看……”
“看什麼看,一個半掩門子而已,把你們的魂都勾去了!”
受到領頭執事教派文化灌輸的柴護法,現在滿腦子都是事業。
他正色對眾人道“這條街是北城鍋夥四海罩著的,萬成當,就是這條街最大的店鋪,便是四海的大混混霍老九來了,都得好聲好氣的說話。想要占住這條街,逼四海的混混們出來,就得從這打……”
他領頭進去,當著人家夥計的麵就道“你知道大沽口的混混是怎麼要錢的嗎?”
楊勤故意擺出一個凶狠的樣子出來,豈料人家的夥計是見過世麵的,抬抬眼睛,卻是鳥都不鳥他們,抓著一把瓜子,倚靠著門磕著,還將瓜子皮吐到他們腳下。
柴護法笑了笑,笑容下透露出的從容淡然,卻是讓夥計背後發涼,瓜子也不磕了!
“你這套唬一唬鄉下人還行,大沽口的夥計都是見過世麵的,更何況是當鋪的夥計,常言道當鋪夥計頂半個茶樓酒樓的掌櫃。你這一套,人家見多了!”
他朝著當鋪大門的門框一指,道“看到了沒?”
楊勤湊上去,除了幾個釘痕,什麼也沒看見。
柴護法笑道“大沽口的混混,要錢得用爬頭釘打嘴裡把自己的嘴巴子釘在門框上,不給錢不算完。那模樣齜牙咧嘴,鮮血直流,能嚇死個鄉下人。就這樣,還要不到多少錢呢!你數數,這上麵有幾個釘子啊?”
夥計不笑了,抓著一把瓜子,恭恭敬敬的直起身來。
楊勤數了數,上麵一共二十多根釘子。
“這還隻是要錢,咱們想占住這片地兒,沒個七八條人命可不算完!這片的鍋夥領頭的大混混霍老九,為了打下城北,亂葬崗的墳頭就多了不止百十個。”柴護法笑了笑“這萬成當是整條街的大生意,咱們鬨鬨事,東家自己就能收拾,頂了天也不過把幾個小混混招惹來,想要讓東家換一家給錢,可不容易……”
“當年霍老九占下這裡,是拿萬成當先開得刀。他帶人來的時候,是一個混混挖了一隻眼睛下來,釘在門框上,要替東家看門,後來火並了前一夥混混,才立下了杆子。”
柴護法微微一笑,對著旁邊已經準備去找掌櫃的夥計笑了笑。
“彆忙,咱們不是來要錢的!”
說罷他便直直站在了門口,對著楊勤道“待會把我的頭帶回去,我的身子要留在這裡看門!”
說罷,便手挽發髻,橫刀往脖子上一抹,整個頭顱從脖子上掉了下來,被右手拿著頭發,掛在那裡。
衝天而起的鮮血,噴的人家的大門朱紅。
眼看手中柴護法雙目緊閉,口牙咬的結結實實的,楊勤目瞪口呆,下意識的接過柴護法無頭屍體遞出去的頭顱,另一個護法向前踏出一步,對那夥計和趕來的掌櫃道“咱們的人站在這裡,就是客人,他死當了一腔血,一條命!但這半截身子,活當……他就立在這裡,不倒下,你們不許碰!”
隨即對著楊勤、範存道“走,等霍老九來求我們……”
輪回者見多識廣,但也沒見過這個啊!
萬成當的掌櫃追了上去,拿出幾錢銀子,分給幾人道“拿去喝茶!拿去喝茶……幾位爺倒是留下名號,本當自然有禮物送上。那位爺的喪葬費,咱們也包了,包了!彆誤了頭七!”
另一位護法接過銀子,似笑非笑,道“你真以為老柴要埋了?”
“咱們拜的是明尊,信的是玄君,砍頭不死,亡者再起!死人還能再死一回嗎?你回去好好想想,這個世上沒有活人。隻有信了我們的教,服了太歲血肉,才算有了一口氣!”
“這茶水和喪葬費,就不用了!”
他把銀子塞了回去“這不是你們的事兒!咱們玄真教是要救世的!你們啊!就安靜等著享福吧!”
掌櫃的滿頭大汗,聽到他們是玄真教的人,更不敢動了。
混混們要什麼,他們知道,但教門的都是一群瘋子,他們想要什麼,可沒人知道。
河北大街的‘萬成當’門口,一個無頭屍體杵著,站在那裡。
附近的街坊早在柴護法砍下自己的頭的時候,就躲到了自家門後麵,趴著門縫偷看,往來的行人更是繞著當鋪走。
如此哪裡還有生意。
加之城內的巡捕都被調到了城外三岔河口,幾個臭腳巡倒也來了一回,硬是搬不動那具屍體,便不敢再碰,讓萬成當的人收攤子。
但無頭的屍體擋著大門,四五個人都拉不動,便連關門都關不了了。
霍老九一夥人得了消息,快慢趕上了。
打頭見到一個無頭的身軀站在那裡,便是沒了頭顱也高若八尺,霍老九聽聞夥計說完之前的那場麵,心頭也是一跳,但他頗有城府,硬是不顯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