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年前,布局腳夫道途,將自己的半截身體磨碎在了河道旁,化為一條陰陽血路的混混祖師,終於蘇醒了過來。
那半截乾屍睜開了眼睛,飛撲向了王海川。
乾屍猶如一件衣服,掛在了王海川的身上,他腳下磨出來的血路上,卻不知不覺多出了幾個腳印,隨即,密密麻麻的血腳印從直沽的大街小巷,港口馬路上浮現。
腳夫們赤著足,在地麵留下的帶血腳印,這一刻都浮現了出來。
這也是他們留下的靈性道標。
這一刻,無數血腳印朝著王海川腳下彙聚,一條血路蔓延出去,貫穿了大街小巷。
密密麻麻的鬼手從血路中伸了出來,抓住了王海川。
血手拽著他的頭發,拉住他的手腳,扒著他的四肢,覆蓋他的麵孔,隨著無數腳夫留下的血腳印一步一步向前挪動,被拉得筆直的大鐵鏈已經拽起了半個石牛。
這時候,王海川拽著鐵鏈,生生將石牛的頭,拉了下來!
大鐵船順著水流撞進來的無匹巨力,竟然生生被王海川拉住了……
“果然!”錢晨看著這一幕,居然笑了笑。
“有人在布局道途!”
“金人屍選擇了留了一手,融入常燕體內,隨時篡奪其太歲人胎和金鐵道體。而你呢?將自己半截的身軀化為血路,這條路就是你的道途,腳夫這條道途走不遠,但卻在直沽有著極為紮實的根基。看來你在這其中受益不淺,並不準備涉險一搏,奪取太歲血肉!”
“但可惜……”錢晨微微搖頭道:“我並不準備放過你啊!”
鐵船上空,紛紛揚揚的白紙落下,那紅樓鬼船被鐵鏈撕碎後化為了漫天的紙錢,灑落河麵,仿佛在祭奠著什麼。
這漫天紙雨中,四名身穿白衣,提著紅燈、托著白蓮、舉著法瓶、拎著花籃的女子落在了鐵船的東南西北,四麵八方,將朝廷的官兵和道士們圍在鐵船甲板上。
白蓮聖女端坐紙蓮花,從天上緩緩落下!
她凝視著鐵船上數百官兵和十幾個道士,緩緩開口道:“四眼,你出身茅山卻助紂為虐!為那狗皇帝一路運送旱魃入京,南方也就罷了,畢竟旱魃之力,縱然能違逆天時,但終究鎮壓不住南方的水汽,但過了淮河。安徽大旱、山東大旱、河北大旱……死人無數!”
“四眼,你明知這是你運送旱魃之故,卻視而不見,罪該萬死!”
“若是你還有一點良心,就與我放了這旱魃,驅它進京,讓那狗皇帝也嘗一嘗旱魃噬身之苦!”
白蓮聖女法相莊嚴,口中所說,卻讓兩岸無數人躁動起來,語氣中的大義凜然,更是壓倒了朝廷,帶著無可置疑的正義性。
四眼頓時語塞,在半路上,他的確根據水汽的變化,猜出了朝廷讓自己運送的是什麼屍王!
但這畢竟是朝廷……
他一直猶豫,猶豫到了現在,木已成舟,在修道人的觀念中,他這也屬於助紂為虐,江湖同道人人得而誅之了!
旁邊的鎮南將軍鏘啷一聲拔出寶刀,冷笑道:“叛逆就是叛逆,朝廷為天下鎮壓旱魃,乃是委屈三省百姓一時,功在千秋的事情。而你卻要放出旱魃,讓天下大旱,還要驅屍殺人!任你舌綻蓮花,天下人人都知道,朝廷才是朝廷?你白蓮教,不過是一群叛逆,邪教淫祀而已!”
“四眼,你還愣著乾什麼?”
他眼睛一瞪:“難道真要聽著妖女所言,放了旱魃入京,生靈塗炭嗎?”
四眼道長聞言咬了咬牙,拔出法劍。
白蓮聖女冷哼一聲:“執迷不悟!”
“我有數百精銳,你白蓮教才來了幾個人……”
鎮南將軍冷笑道:“除去白蓮聖女的加持,你的境界還要低我一層!有鐵船上的陣法相助,我看你拿什麼放出旱魃!”
“而且,陛下早就知道你們白蓮教動了心思,在直沽埋藏了一支伏筆!”
運河畔的望海樓中,數十人突然撲出,站在樓頂,俯視著運河上的鐵船。
那浮橋對麵的龍船上,兩邊河岸上看熱鬨的人群中,則有一個個白蓮教的弟子穿著白衣白甲站了出來,白蓮教在直沽根基深厚,不知道有多少埋伏。
無極觀的劉道士,紮紙王,擂鼓的鑼鼓會首,乃至長春會的江湖人,變戲法的,耍猴的,燒香拜佛的,三教九流中一個個白蓮教的弟子赫然現身,控製了河岸兩旁,甚至漕幫之中都有數名香主顯露了白蓮教的身份。
朝廷早有埋伏,白蓮教又何嘗不是?
眼看兩方蓄勢待發,王海川卻抬頭,語氣幽幽對武破奴道:“拉住了鐵船,是我贏了!”
武破奴此時才想明白,教主算計的是什麼,這區區的賭局,隻是整個大局的一部分,漕幫、混混行、六祖師、朝廷、白蓮教。
教主算計的一方一方都已經站了出來。
現在就輪到教主隔岸觀火,謀定後動了!
聽到此時不知道是王海川還是半截屍的家夥,還在計較這次的賭鬥,武破奴隻道:“這才是開始,你再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