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叫諸位知道,我一開始知道這是龍涎香的時候,也覺得發了大財!”
“但人家一看這海蛤蟆,就說不能用了。我千萬辛苦,請了藥鋪的先生吃酒,才知道這海蛤蟆吃了龍涎香,香料是一點不能用了,用了不但不香,還發臭。”
“但它專能治病,可不是什麼病都能治,就是能治眼睛上的毛病。”
“不論是氣蒙眼、火蒙眼、暴發火眼、見風流淚、胬肉盤睛、紅絲血線,一上就好。我可不是賣藥的,也不是行醫的大夫,我把這宗東西送給眾位一點,行個方便,結個人緣兒。”
他指著一個人道:“這位先生的眼睛淨是紅絲,我給上點試試。我可不要錢,我也不賣。”
那人就蹲在了地上,他從腰裡掏出一個小玻璃瓶兒,瓶內有水,又掏出一把小刀,一個骨頭簪。
他用那小刀在那海寶貝上,現往下削末兒。
骨頭簪蘸涼水,又蘸那削下來的末兒,往這人左邊的眼睛上點。
工夫不大這人就說:“勞你駕,再把這右眼上點兒吧!”他又給往右眼上抹點兒。這人直嚷:“舒服多了!”
這些人都瞧著便宜,工夫不大,蹲下好幾個人,這個眼睛上點兒,那個眼睛抹點兒。
也真奇怪,凡上了他藥的人都說:“這藥很好。”
竇瞎眼兒在旁邊隻是笑,他眼睛瞎了,鼻子卻更靈了!
那人一用小刀刮,他就聞出來那是什麼,裡麵有蘆甘石、冰片兩味藥材的味道。
竇瞎眼兒行走江湖那麼多年,什麼把戲沒見過?
一耳朵就聽出那漢子是做的皮門的生意。
皮門就是買藥的,蘆甘石、冰片兩味藥材清熱降火,治眼本就是對得上的。但做買賣擺在地上要賣錢實是不易,貨到街頭死,肉賤鼻子聞。不論是什麼買賣,一落到土地上就算完了。
所以便要用上些江湖門道,拿了藥材做了這海寶貝,誆了個故事來騙人!
現在人心不古,做土寶貝,海寶貝的還有些,但已經開始造假古董兒,假奇石,連這點真東西都不給你用了。
竇瞎眼兒心裡麵微微搖頭,做這一行的,要以老實,土氣為先,所以多打扮成鄉下人,以爭取人信任,那漢子口條太靈活,哪有點鄉下人的樣子?
這般小術,也就騙騙廟會裡那些沒見識的鄉下人。
到了直沽城裡,走不過一條街,就被人撞破了……
這時候又有人問道:“先生,你這石蛤蟆油能治蒙眼瞎嗎?”
那漢子猶豫道:“這不試試,誰又知道能不能治?”
那人看著秀氣,像是個讀書人,他抱拳道:“好叫先生知道,家母為了給我讀書,在油燈下做活把眼睛熬壞了!若是先生能治得我母親的火蒙眼兒,無論多少錢,我都肯出。”
那漢子道:“我不要你多少錢,我賣彆人多少錢,就賣你多少錢!”
“多謝先生!”那讀書人連忙往家裡麵跑。
蒙眼瞎,便是眸子一片灰白,障了眼,今喚之白內障是也。
竇瞎眼兒自己的眼睛瞎了,托人看過多少神醫大夫,自然知道區區爐甘石,冰片治不了這玩意。但他知道一個辦法,能叫人充做蒙眼瞎。
雞的眼睛上有一層皮,蒙在眼睛上就是那層白障的樣子。
便有人取了雞眼皮下來,用作這騙術。
接下來的事,竇瞎眼不用看都知道了。
隨即他就扭頭想走,但這脖子一扭,眼睛沒扭,有一點眼角的餘光還盯著那漢子手裡的石蛤蟆。
這雙窺天神眼受了蒙,也是蓋在他瞳孔上,唯有一點眼角還能透點光。
眼角的餘光一掃,這可了不得,那分明是騙術的石頭蛤蟆上,居然亮起了一層蒙蒙的寶光。
竇瞎眼心裡一驚,那東西居然是件真寶貝!
麻麻賴賴都是洞的石頭裡,數十隻石蛤蟆,隻有三隻散發寶光,而且那光透過眼角薄薄的蒙,居然照在了他的眼裡,似乎將那蒙若有若無的化開了一絲。
竇瞎眼心中一蹬,這般的寶貝,似乎正治的了他的眼病。
究竟是個老江湖,竇瞎眼兒心裡是翻天覆地,麵上是一點不漏,隻是頓了頓腳步,尋了個清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側耳聽著那漢子賣海寶貝的生意。
他把那漢子的話在心裡翻來覆去幾遍,和自己的見識一一對應。
原本那些瞎話,他自是半點不信的,但那石頭蛤蟆,又的的確確是一樁治眼睛的奇寶。
那漢子口中的這番說辭,便有些來曆了!
“這海中巨鯨吃下海怪,產出龍涎香的事情,便少有人知道。能說清楚這回事的,無不是海上討生活有見識的高人。原本那漢子抄著這番說辭,我還有些疑惑,訝異於他是從哪聽來的。如今看來,定是那指點他此寶來曆的高人所告知。”
“海蛤蟆一物,多是海上的傳言,依著我的見識,深海有魚挑著一杆燈,便被稱作海蛤蟆。”
“此魚額前的燈光能在深海自明,傳言其肝食之能明目。”
“我本以為此人便是聽了這番傳言,才炮製出海蛤蟆石化的騙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