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莊子上,衛清晏將畫好的畫像遞到老夫人麵前。
畫像和青蕪手中的一模一樣,隻不過瞧著新舊程度不同,落在青蕪手裡的畫卷,瞧著有些年頭,那是時煜故意做舊的。
老夫人目力已經不太好了,看了許久,終是紅了眼。
“這麼多年,她還沒投胎嗎?”
衛清晏提著竹筐在她身邊坐下,“大抵是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老夫人的手顫了顫,她的珠珠竟是死後都不得安息麼?
“既然沒投胎,為何這麼多年都不入老身的夢,讓老身看看呢?”
衛清晏看了眼竹簍,福珠珠伏在老夫人膝上,已是流淚滿麵,一聲聲喚著,“祖母,祖母,珠珠好想您和祖父啊,珠珠好想你們啊,祖母……”
福珠珠不說,衛清晏亦不語。
老夫人沒得到回應,又問道,“太子妃能作這畫,想來是能看得見她,她如今好麼……是否一同過來了?”
她原也是不信鬼神之說,可這些年她唯有寄托神佛,才得以活下去。
每月初一十五,她都會去放生,為她死去的孩子們祈福,期盼他們早日投個好胎。
如今她身體不好了,出不了門,從不信鬼神的老侯爺會替她去。
可她的珠珠……
她又仔細看了看畫像,太子妃畫的是她最後一次見珠珠的裝扮,那日,珠珠要入宮赴宴,歡歡喜喜地來同她請安。
從宮宴回來,便鬨了脾氣,一個人悶在屋裡,翌日一大早又出了門,而後失蹤。
再見她,已是在水裡泡得發脹,被魚蟲啃噬得不成模樣。
她的珠珠啊,自小沒了母親,跟在她身邊長大,那晚得知她不開心,她卻隻當小孩脾氣,沒及時去看她,讓她衝動之下做了傻事。
是她失職啊。
“姐姐,彆告訴祖母我在。”福珠珠捂著唇,拚命搖頭,“求你了。”
若祖母知道她在,定然會問她話,她心裡有太多委屈,她不確定麵對祖母,她還能不能守住那個秘密。
衛清晏將竹筐提到了另一邊,老夫人身子不好,福珠珠靠近她太久,對她身子不利。
“老夫人,這些是她入夢告知於我的,這畫像也是我根據另一幅畫像所做。”
不能告知實情,便隻能再度扯謊。
“我與夫君昨日入住太子府,在宮裡賞賜來的古董字畫裡看到了這幅畫像還有那個抹額。
當夜,便有聲音入了我的夢,托我替她來看看您,才有了今日之行。”
“太子妃這是何意?”喜嬤嬤急問,“小小姐既沒投胎,為何自己不能來看望老夫人?”
“我不知,但她盼著老夫人和老侯爺健康長壽,不要再為她的死掛懷,如此她才能安心,今生緣儘,來世可期。”
後麵那句是說給福珠珠的聽的,希望來世親緣能讓她對輪回有絲期待,否則要不了幾日,她便會魂飛魄散。
見福珠珠已從老夫人膝上抬起頭,衛清晏起身,將背簍提在手中,“老夫人,她所托之事我已做到,便告辭了,萬望老夫人多多保重。”
老夫人的身子太弱了,福珠珠不宜停留過久。
喜嬤嬤還想再說什麼,被老夫人阻止了,她垂了垂首,以作行禮,“多謝太子妃。”
“姐姐,謝謝你。”出了莊子,福珠珠帶著哭腔道,“謝謝你帶我來看祖母,謝謝你替我安慰祖母。”
“不必謝我。”衛清晏將背簍放置地上,與瓷瓶裡的人麵對麵,她道,“你應該聽得出來,我更希望你告知我實情。
從你被送到我麵前起,有些事便不隻是你的事,福珠珠,你有你想護的人,我亦有我想護的人。
你不願說的,在不傷害我在意之人的前提下,我會儘量成全你,就怕事與願違。”
她和時煜是絕不會被動挨打的。
福珠珠抿唇不語。
衛清晏也不多言,她知道福珠珠定然是遭遇了極為慘烈的事,可在她要求來見老夫人,想送那個抹額開始,她的事注定是瞞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