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洗劍錄!
“吆!年輕人,熱麼?過來吃塊西瓜?我看你這驢子都駝不動你了,你歇一歇,它也歇一歇。”
一棵三四個成年大漢都不一定圍的住的柳樹下麵,幾個老人正下著象棋。其中一個老人手拿著蒲扇,翹著二郎腿,左腳的布鞋掛在腳尖兒。此刻正一隻手拿著西瓜啃著,一隻手揮著蒲扇,眼睛看向不遠處河邊,一個怪異的年輕人、以及一頭青色毛驢。
青色毛驢兒右側掛著一個方的不像話的藤條簍,正背上一個灰袍青年,右腿盤膝在驢背,左腳踩著馬蹬。頭發亂束於頭頂,綁了一根不知哪兒找來的細麻繩垂於腦後。
青年手裡拿著一本書翻著,聽到老人喊話後,翻身下驢,將手上書丟入藤婁,一臉笑意大步朝幾位老人走去。嘴上說著那多不好意思,腳下卻愈加快了幾分。
老人明顯揮舞蒲扇的手停滯了一瞬間,然後開懷大笑起來,不等青年到近,便挑了一塊最大的西瓜遙遙朝青年遞去。嘴裡念念有詞
“年輕人不做作,我喜歡,快來這邊兒涼快一下。”
年輕人朝幾位老者拱了拱手,接過西瓜就靠在柳樹下一屁股坐下。
“老人家,這鳳城怎麼就這麼熱了,這可才五月份,咱們北地不至於如此啊?”
老年人呦嗬一聲,轉過頭笑著跟幾個老夥伴說“這後生看起來不大,雖然胡子拉碴的,最多也就二十三四歲,聽口氣就去過不少地方了?”
年輕人咧嘴笑了笑,雙手捧著西瓜有些不好意思。
“我打舊仇池國來的,小時候跟家裡長輩跑商,南來北往是去過不少地方了,咱這鳳城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打從出發為了趕路,沿途未曾停歇,胡子也半旬未理了,看著老道一些,其實晚輩今年虛歲才十九。”
幾位老人麵麵相覷,心想這後生當真有趣!然而還未笑出聲,那邊探頭飲河水的青色毛驢兒就大叫起來,怎麼聽都像是笑聲。
年輕人轉頭瞪眼過去,毛驢依舊不停,幾位老人這才大樂起來。坐在翹腿老人一旁的一位老人,手執一馬,此刻已將楚棋一軍。爾後這位老人撫著白須道
“後生,你說這驢是因為飲水而發笑嗎?”
“諸位老人家想吃驢肉嗎?有一種風味美食,就是將白餅切開,夾著驢肉吃的!”
驢叫聲驟然而停,好似兩個孩子聊著自家大人糗事呢,猛然一個轉頭,發現身後站著一人。一口沒來得及換的氣重重吸入腹中,發出‘呃…’的聲音。
幾位老人笑著說這頭驢有靈性,知道怕,我們幾個老家夥是不敢吃哦!
一番交談之後,老人家知道這個年輕人是遊學的書生,姓張,是舊仇池國,如今的桐州人氏。那手拿蒲扇的老人姓劉,自稱是原宋國的兵卒,做到了校尉,前些年就退下來到老家頤養天年。剩下的幾位按劉老漢講,就是打小尿尿和泥長大的。
張木流暗自打量著老人,有些疑惑,看樣子就隻是個普通人罷了,怎麼老是有一種被他看透的感覺?
吃過了西瓜,劉姓老人硬拉著張木流到家吃飯。張木流好說歹說才讓這老漢放棄,隻得答應,來年隻要路過此地,必尋老人討碗水吃。
張木流笑著跨上毛驢,一再拱手辭彆幾位老人。走出去未到百步,便聽的劉姓老人聲似洪鐘道
“年輕人留什麼胡子,你曉不曉得我們這般年紀看你裝老有多鬨心!”
張木流背對著幾位老人,眼皮跳了跳,然後再次翻身下驢,高高拱手一拜!
眾老人皆無反應,好似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看不到。
一人一毛驢順著渭水而下,停在一處河灘石壁。
“切,裝什麼書生!你這一筐書,除了封皮兒的字,翻開了來能找到八個字我就是一頭驢!”
“說的你現在不是驢一樣?青爺現在腿子硬了啊?在那幾個老人跟前兒笑什麼?我胡子拉碴很好笑?下次回去小竹山帶你找我那小妹妹玩兒幾天?”
青驢頓時打了個冷顫,心說要是落在那小魔女手上,下次還不得變騾子?於是趕緊閉上了嘴。
河灘之上,石壁之下,一人一驢正在交談。張木流哪兒還有先前一副書生氣,此刻正雙手抱頭,左腿屈膝,躺在一塊大石板上。
他其實知道,他這一走,就再也回不到小竹山了,那個比真正的驢還像驢的家夥也知道。
三年前自己歸鄉後便已經能看出村子裡的不同,家鄉人雖然不全是修士,可幾乎上了年紀的,都是有著不俗修為的。就說那住在青石階西麵兒的殺豬匠,那時已經有了築基修為的張木流居然一點兒也看不透,父親和麻先生更是深不可測。
在張木流八歲時背著個大包袱,從泗水井邊兒的懸崖爬上來的麻先生,原來真的是個會用劍的。
一人一驢繼續沿著河邊官道行走,此刻青年沒騎著驢。
他們後方正有一幫人趕路,前方四騎,後方四騎,中間是三輛馬車。一輛最前的拉的應當是人,後麵的隻是駕著馬的貨車而已。馬車上一個月末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掀開簾子,探頭出去問道
“廖大哥,到長安還有多遠啊?”
前方四騎首當其衝的一人,放慢速度與馬車平齊,轉頭笑著說“小姐,這才出成紀一天,以咱們的速度怎麼都要一旬。”
少女哦了一聲,意興闌珊的回到車內,馬上又探頭出來委屈巴巴的“廖大哥,我想騎馬,可以嗎?車裡好悶啊!這地方今年太怪了,比家裡還要熱許多。”
姓廖的青年想了想,想要拒絕,但是一看見這位小祖宗眼裡好似汛期即將湧出的楊漢江水。歎了一口氣,叫身邊一人去架馬車,少女便騎於馬上。廖姓青年剛要開口提醒什麼,隻見少女已經舉起馬鞭策馬而去,青年頓時懊悔無比。
“小姐,你彆亂跑啊!這地方有山賊的。”廖姓青年在後方喊道。
“哼!我姐姐說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此地距長安不到六百裡,大宋國都在前,哪個吃了你膽子的敢在這裡做山賊!鬼我都不怕,還山賊呢!廖先仁你彆嚇唬我!”少女轉頭做了一個鬼臉。
廖先仁大急,喊道小姐你勒好韁繩看前麵,危險……話音未落,隻聽得一聲怪叫,少女直接從馬背上高高摔起,廖先仁心都涼了半截兒!正此時,一個騎著毛驢手裡拿著書的青年,在一旁岔路口過來。高高摔起的少女直直撞向騎驢青年。隻聽到一陣亂嚎,少女叫聲,青年叫聲,驢叫聲,馬叫聲!少女撞飛青年,自己跌向一旁草甸,青年則被撞到河灘石頭堆中。
廖先仁趕上前急忙扶起少女,仔細看了一圈兒,發現沒事兒,這才一屁股坐在路上冷汗直流!後方人馬也到了,一個挎著藥箱的女人直接從馬背跳到少女身旁仔細檢查起來。少女被扶起,坐在草甸上,目光呆滯。由著那個女人摸一下自己額頭,翻一下自己眼皮。
一聲驢叫驚醒眾人,少女眼神不再呆滯,讓快去看看那個青年怎麼樣了。廖先仁這才想起來,一個飛奔瞬息到了碎石堆。
隻見青年左腿血湧不止,頭發蓋在臉上,露出一雙大眼睛直直瞪著他。
“你會飛?你是修士?你為什麼剛剛不飛過攔住她?”
躺在碎石堆的青年一連三問,廖先仁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作答,片刻後才開口
“我隻是煉氣期,剛剛太遠了,我不能越那麼遠。還有,你不痛嗎?”
青年明顯愣了一下,然後試著動了動,接著就是一聲大叫。
此刻的張木流左腿和額頭纏著白布,拄著一根兒不知道在那棵樹撅下來的樹枝,一個叉剛好抵在腋下。三輛馬車圍了一個圈,中間生了一堆篝火,五個人正圍著篝火,靠著馬車坐著。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世態炎涼啊!還有沒有天理啊!我要說我看書的時候給飛過來的一個小丫頭撞飛了,跌破了頭摔斷了腿,有人信嗎?”
張木流此刻靠在馬車上,左腿放直,右腿屈起,抱著那根兒樹杈,抬頭看著月亮,好似無聲喊屈。
“已經給你包紮了,我們會賠你錢,讓你這個窮書生下半輩子衣食無憂。”說話的是那位挎著藥箱的女子。
“是啊!你可彆不知好歹。我們可不是世俗中人!”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跟長著胡子的張木流年紀差不多的,叫薑水常。因為此前替張木流包紮的正是這位,而且總是說我薑水常可是第一次給彆人包紮,我薑水常可不是好惹的。
廖先仁瞪了薑水常一眼,那人訕訕一笑,轉過頭想把馬車看穿。
“這位兄弟,在下廖先仁,是洪都胡家護衛,我們家主是築基後期的修士。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看這不是和你商量嗎?”廖先仁頗為和藹的說道。
少女低著頭,眼淚在眼眶打轉。張木流看了看,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