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風!
那是蘇小艾第一次見到那個少年,在剛下了雨的道南古鎮裡。周圍的人都在抱怨南禦的天氣,一會晴一會雨的,剛剛還是晴天呢,突然就下起了雨,有人撐傘匆匆跨過石板橋,忘記帶傘的則躲進路邊的亭子,熙熙攘攘。
見蘇小艾駐足,閨蜜戚薇薇不解的問道“大小姐,您老人家又怎麼啦”隻見蘇小艾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亭子便說“你剛剛不是說逛街逛累了嗎,剛好去那裡休息一下”。未等戚薇薇反應,她早已走進人群,眾人看到一位皮膚白皙,舉止不俗的女子款款走來,而且她還帶了雨傘,雖說收起來了,但還是有雨水,不禁讓出一條路來。隻見女子剛站定,又見一個胖嘟嘟的女生左臂掛著剛在古城買的藍白相間的民族包包還夾了一把雨傘,右手腕上還掛著兩袋零食,手上還拿著道南特色小吃,邊往嘴裡塞,邊喊道“等等我啊”,人群竟四散開來。蘇小艾微微搖搖頭,真是拿這位發小沒辦法。
過了一會,人群開始慢慢安靜下來,有的低頭玩手機,有的外地遊客開始欣賞起這江南煙雨下彆具一格的風景。而蘇小艾微微轉頭看了看之前就在亭子邊上坐著,黑色的t恤襯著他小麥色的皮膚白了點,黑色的長褲襯出他修長的下身,好似在發呆的少年,為什麼說好似呢,因為那少年,雖然一動不動,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剛才的騷動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但他的眼睛先黯然傷神皺著眉頭,後而炯炯有神,閃閃發光,像星星,看得見卻又太遠,明眸皓齒,不對呀,人家也沒露牙齒呀,想到此,蘇小艾“噗”笑了出來,突然有一句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覺得就是如此,不禁點了點頭。回過神才發現戚薇薇驚訝的看著自己,不覺臉紅,道“回家說,回家再和你說”,戚薇薇翻了個白眼嘀咕道“神經病”。
不久,雨停了,少年輕輕歎了口氣,起身徑直離去。
莫了了已經差不多一個星期沒出門了,本來今天出門的時候天氣挺好的,就來道南古城轉轉,放鬆放鬆,近來壓力太大,看到個古亭坐了會,沒想到就下起了雨,思緒又不免飛向遠方畢業一年多,曾在學校時一直盼望著畢業之後出來工作,也想象過現實的殘酷,但是覺得隻要自己努力應該沒什麼問題。沒想到真正出來之後各種各樣的問題,因為所讀的學校不錯,剛開始畢業後就分配到了一家大型的公司,做了半年,因為是新人,乾著最多的活,背著莫名其妙的鍋,受著侮辱智商的罵,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天遇到了一個部門的經理,頭發基本都白了,臉上溝壑縱橫,聽說他在崗位兢兢業業差不多二十年才升上去,而且還是因為那層次有人退休了,空出了位置,不然就不知道還得多少年。莫了了一看,這不就是二十年後的自己嗎?頓時心生一道涼意,在這種公司上班,最絕望的莫過於看不見晉升空間,看不見未來。
莫了了同時做著彆的兼職,出來一年多讓莫了了學到了太多人情世故,為人處世,這些東西學校裡還真學不到。看到了太多錢權交易,讓人無奈。想了很久,莫了了覺得自己如果不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什麼都做不好,所以決定做一個遊戲主播,自己喜歡玩遊戲,而且主播這行業近幾年發展迅速,隻要做好了收入可觀。但是畢竟很多人還是對遊戲有偏見,對直播不理解,玩物喪誌,感覺不就是找個借口不工作,讓自己心安理得玩遊戲,他啞然失笑,但並沒有反駁。
彆人說什麼莫了了並不在意,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是母親臨終前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那時候他17歲正在讀高二。他戴著白色的‘孝子’守在母親的旁邊,就像她隻是睡著了一樣。他並沒有像彆人家一樣請做法事的師傅,因為請了彆人也不會來,村子裡的人對他娘倆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人們也不會來幫忙,從小他聽到最多的是“野種”“野孩子,怎麼又是你,把我家小孩弄傷了你賠得起嗎”他沒見過自己父親,所以那些人在背後說他母親最多的就是“寡婦門前是非多”“你這寡婦又來勾引人,滾回楠池去”‘楠池’是他母親的故鄉,他母親遠嫁而來,他也沒去過。他年少時也曾問過母親,楠池那邊,母親便會訓斥說“那種爛地方,你問了做什麼”。他也曾向母親問過父親,她隻會說“死了”。莫了了曾掙紮過,他討厭任何無能為力的感覺。天黑前他背起母親緩緩向山裡走去,他沒往村子的墳山方向,因為他知道那些人肯定不允許他母親埋在那裡。翻了兩座山,找了塊小空地,他決定把母親埋在那裡,那山比旁邊的山都高,能看到周圍,看著比較舒服。因為是雨季,所以土還算比較鬆,挖到一半又開始下起了雨,莫了了從母親離世到現在,不對,從母親臥床一年多到現在,也不對,從他記事起、從他覺得為什麼和彆的小朋友不一樣起到現在他都沒哭過,直到何默從樹後麵出來,她剛才一直跟著他。她走過去幫他挖坑、麵無表情。他看了一眼她、一語未發。伴隨著這在臉上肆意的雨水他哭出了聲,他努力克製著他的聲音,但是眼睛還是睜不開何默回去前跟他說了唯一一句話“好歹你媽媽陪了你17年,不是嗎?”那夜他守在母親墓旁再也沒哭。
第二天清晨,他跟母親‘道彆’後回到村裡,路過何默家門口的時候,她剛好從家裡出來、白藍斑點的襯衫,土裡土氣的、可能是她奶奶用自己衣服改的,洗的泛白的劣質牛仔褲和乾淨的白色帆布鞋。莫了了道“謝謝。”何默勉勉嘴剛要開口就聽到院裡奶奶喊“快去上學!”“嗯!”說完就走了,像也是在回答莫了了。何默當時在讀初一,家裡也隻有一位快60歲的奶奶,從小和奶奶一起生活,所以才不像那些人吧
莫了了到了家裡,收拾了一下就去學校了,兩天沒去學校也沒人問他,誰會關心一個“瘋子”呢,他又沒有任何朋友。老師也懶得管他,一是因為這一年多因為他媽媽生病請假比較多、二是因為他學習比較好,這也是因為他不受歡迎的原因吧,誰叫他已經“那樣”了,學習還比彆人好。當然莫了了也不會和彆人說。
“哎……”莫了了輕輕歎了口氣,見雨停了,便起身徑直走去。心裡嘀咕著‘嗎耶!晚飯吃什麼呀’。
出了古城,就進了忠義街。剛好飯點時間,好生熱鬨,莫了了竟微微閉了眼,目不斜視往前走去,吸了一口氣、嘴裡念叨道:“臘排骨火鍋,左邊”果然對麵左邊的街口是一家臘排骨火鍋店!“蘭州拉麵,右邊,這個點竟然還有小籠包!”“牛肉火塘,右邊,呀,哪一桌客人的自烤牛肉烤焦啦,可惜可惜”“海稍魚,左邊,這魚刺多,不喜歡,不喜歡”搖了搖頭,“雲爾火腿,左邊,味道不是很香,肯定是新火腿”。糖醋排骨魚香肉絲水煮魚宮保雞丁麻婆豆腐回鍋肉棒棒雞醋溜雞圓籠粉蒸肉東坡肉東坡魚泡菜魚雞豆花瓤蓮藕板栗燒雞水煮肉片,就這麼念叨了一路,莫了了左拐右拐進了一條悠長的小巷,又走了許久,差不多到城邊,才到了他租住的出租屋。也因為是城邊,房租也不貴,沒拖欠過房租,所以樓下遇到包租婆的時候,她還很高興的和他打了招呼,但剛巧此時來了在一樓拖家帶口住著的民工老張,臉色變得比今日天氣還快,嚷道“老張!房租什麼時候交?交不起就趕快走,我這裡可不缺人租”接著便是老張唯唯諾諾求情的聲音,此時旁邊他老婆在房間裡吼道“你這死鬼!怎麼現在才回來!”老張急匆匆辭了包租婆,聽見開門聲就傳來了他兩歲孩子的哭聲莫了了到了三樓進了房間才安靜了些。
剛進了門一條白色的小狗就撲了過來“呀!丟丟你多久沒洗澡了,還往我身上撲?啊!我也懶的洗衣服啊”話說這條小狗是莫了了撿來的,所以起名叫了丟丟,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它還是挺乾淨的,他以為是誰家的寵物狗。後來在樓下遇到的時候就一次比一次臟,毛也越來越長了,拖到地上了。他就知道這條可憐的小狗被弄丟了或者被丟了。不管是他的主人有意無意的,他很反感那些人,要麼彆養要麼就好好養,無論是有意無意弄丟的都是不能原諒的,因為小動物隻能去流浪了,隻能去垃圾堆翻吃的,它隻會越來越臟,毛越來越長莫了了也是自身難保,前幾次他看到它也隻能抱怨抱怨,心生憐憫,直到有天下了雨,又是冬天,天氣特彆冷,他去超市買方便麵,又遇到了它,他猶豫了一會,反應過來的時候它已經走遠了,轉過去找了好久也沒看到它,那晚他自責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差不多是守在樓下玩著手機,等它出現。第三天下午才等到它,他用準備好的香腸給它吃,先前它還很膽怯,可能流浪久了,被人攆來攆去,怕了。拿在手裡它不敢吃,要放地上,他走遠了才敢吃,後來慢慢的敢吃他拿手裡的東西,就這樣喂了幾天,已經不怕他了,後來還跟他上了樓,給它洗了澡,在角落用紙盒子搭了個窩,放了幾件舊衣服,它也不嫌棄,就那樣住下了,莫了了還對它說‘以後我們兩個就相依為命了,狗糧是不存在的,不過我吃什麼都分你一半好了’。
“丟丟,今天我們吃肉哦,你先彆鬨,我去炒肉”它好似聽得懂,跟在莫了了身後,站在廚房門口,搖著尾巴,伸長了舌頭,畢竟快一個星期沒吃到肉了呢。“青椒肉絲”煮飯。原來中午莫了了是買了菜回去後才去的古城。
不一會做好了飯菜,便和丟丟分了一半。坐床上,把床頭櫃拉過來當桌子,丟丟也在邊上吃,不時對視一眼,直到莫了了吃完,意猶未儘的看了它一眼,它竟然用嘴拖著它的飯碗就跑去它窩邊了,還回頭看了看他有沒有跟過來,低頭吃的更快了“吧唧、吧唧”莫了了“噗嗤”笑出了聲,說道“丟丟,你可真不夠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