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羅山巔,李成器一步一步後退。
他聽到了海潮翻滾的巨響,黑色的海洋代替了古界的天空,天若倒懸,一頭幽藍色大魚在黑色海洋中遊弋,發出的吼聲如同巨鯨,仿佛來自天地初開的遠古。
這頭大魚隔著一個天與地的距離凝視他,眼瞳的深處好像沉浮著大海。
“見鬼了。”古界老天爺如是說道。
他認出了這頭大魚究竟是何方神聖。
最古老的神類形象之一,象征大海,狂風以及如今宇宙中無處不在的虛空次元。
這個玩意宇宙彆的地方沒有,隻有一個地方才會誕生,過去九州的北海,今稱溟海,宇宙萬民口中的虛空之地。黑色大海浪潮滔天,李成器現在滿腦子都是波濤回蕩的浪潮聲,他的意識以古界為中心開始迅速擴散,可很快李成器發現虛空之海的到來導致意識難以突破那些黑色海水,此時此刻,好像整個古界都成為了虛空之海表麵浮泛的一簇水花。
然後,黑色的海水在他眼前破開,大魚張開了雙翼,一躍而上。
羽翼遮天蔽日。
李成器壓低了身體,將手掌按在彌羅山的山體上,隻要察覺到不對,他可以利用上人之前留下的傳送符文將古界傳送走。這玩意給他帶來的壓力太大了,雖然古界老天爺自信再成長一段漫長時間後一定能狠狠地用小皮鞋踹這鯤鵬的屁股,但現在不行,古界老天爺心裡有個十分精準的秤,他打得過的就往死裡打,打不過的就往死裡跑,要是連跑都跑不過,那就給對方當狗。
對方能隨便在一位天類地盤上撒野。
畢竟這鬼東西連虛空之海都搬出來了,說是在他的地盤虛空之海恐怕都不認。
“哇哦……”感受到了天地劇變,在沙灘上喝啤酒曬太陽看報紙的兩人同樣登上彌羅山巔。
純淨的藍色形體在星彩手中躍動,旋轉,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黑色海洋中心遨遊的巨影,“這東西我哪怕在九州都隻是聽說過,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親眼看見。”
說完,這位誕生不久的星彩親王向古界老天爺提建議:“打是打不過了,咱們跑吧。”
隻有一旁安靜的楊憐月瞥了眼那頭鯤鵬,淡淡地說:“你們難道沒有察覺這頭鯤鵬身上沒有十類的氣息麼?它不是真正的神類鯤鵬,就好像一場似真似假的幻夢造就出來的虛幻形象,可能的確也具備了那樣的偉力,但終究隻是幻夢一場。”
“打得過麼?”星彩親王覺得這東西哪怕是個假的壓力也不小。
“沒這個必要,彩藍。”楊憐月卷起報紙,拍了拍李成器的頭,“是上人回來了,多備些可樂。”
李成器皺眉,直到他看清了鯤鵬頭頂盤坐的赤服人影,終於鬆了一口氣。
“三百年啊,啊不,整整四百年啊,上人您老知道我等您等的多辛苦麼?”古界老天爺哭爹喊娘,甩著屁股就往黑海的方向奔去。
“轟——!”
鯤鵬直墜大海,緩緩收攏羽翼,最後形成了一座幽藍色大魚的巨像。
“逍遙溟海之像。”真名已成,古樹騰空,大魚遊去了古樹下第四個位置,恰好與另外三座呈現四方之態。
李熄安閉目盤坐在神像之上,等到這具神像徹底成型,他睜開雙目,迎麵便看見了撲過來的古界老天爺。
他神色一變,抬手將李成器的腦袋按了下去。
讓古界老天爺一頭栽進水中。
…………
彌羅山下,黑色的海水退去,和煦的陽光又灑下沙灘。
李成器並不介意自己被上人按進了海裡,正在給李熄安遞冰可樂。
李熄安神色古怪地站在一柄太陽傘下,身旁就是一把沙灘椅,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這的確是把沙灘椅。而古界之天給他遞來的,黑色的、冒著氣泡的液體名字叫做可樂。
他沉睡之前,古界一切如常。
現在他醒來後卻多了些不那麼正常的東西。
他一身赤色古服在這四個人中格格不入,就連一直沉默寡言的楊憐月都是一身清涼的短裙。
“上人,冰闊樂,好東西!”李成器正在給他推銷一個他記憶深處相當熟悉的飲品。
久遠到這段記憶幾乎成了一張老舊至極的紙張,隻要輕輕一碰就會碎成無數片。
他接了過去,觸碰玻璃瓶的指尖冰涼。
李成器還貼心地給他插了吸管。
他喝了一小口,氣泡在舌尖炸開,涼意與碳酸一同湧入喉間。
“上人感覺怎麼樣?”
李熄安搖頭,“不如我的竹籃酒。”
他瞥了眼不遠處漆黑的人形,與他披著星紗的模樣十分相似,大概隻有星紗表麵浮動的星體色彩的差彆。
“如何稱呼?”他道。
世界之胎中蘊藏著一位九州之祖的靈魂,這才是他前往善界爭奪世界之胎的原因。
在皎雲旭堯破碎的記憶中,他的一位戰友在那場戰爭中被重創,藏匿在一顆毫無靈氣與生機的星辰中開始沉眠。這一個過程一直持續到虹的蘇醒,整片星空接被點亮,數之不儘的星辰被點燃,這顆星辰便是其中之一。
沉睡在這顆星球上的祖沒有徹底死亡,反而意識與炸裂的星辰一起化作原初,成為了一枚世界之胎,最終在漂浮宇宙時被善界捕獲,成為百家爭鳴的獎品。
世界之胎在他離開之前安置在了古界,借由大荒死去的蠻神來孕育
顯然,營養充足下,這枚世界之胎發育的很好。
隻是李熄安沒有想過當初與善聖隨口一言,世界之胎是星彩的胚胎竟然是真的。
“彩藍。”那道人影回應道,“他們夫妻二人都說藍之星彩聽得彆扭,藍又太單調,所以乾脆叫做彩藍了。”
夫妻二人,李熄安一愣。
回頭看過去便是李成器憨笑的臉。
“成婚了?”
“兩百多年前的事了。”李成器笑道,他心想上人再逆天在這方麵還是慢他一步。
李熄安點點頭,“有孩子了麼?”
這下古界老天爺的臉垮下來了,“沒。”
“我沉睡了多長時間。”
“從進入深淵秘境開始算起,整整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