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土壤上,站著數不清的影子。
它們對能看見的一切充滿了貪婪。
冥土還在起伏,地底下還有龐然大物在不斷地鑽出,朝著天上發出怒吼。
這是它們被埋在冥土中漫長時光積累下來的怒火和怨恨,這種情緒早已在成眠中扭曲成了對所有可見之物的殺戮渴望。陰司中的差事並非不能殺死,意識可以剝奪,職能可以剝奪,一切的一切皆可以奪走!
它們從黑暗中走出,引渡舟橙黃燈籠構成的海洋照亮它們龐大的身軀。
冥土在延伸,侵占本屬於陰司的範圍,沒有過去多長時間,便有許多條忘川支流被斷絕。冥土生物們竟然還保存著狩獵的本能,先是斷掉獵物生存的根基,再團團圍住,讓獵物無處可逃,最後襲擊整座鬼城,儘情享用這場盛宴。陰司的差使本質上與它們同源,它們可以通過狩獵來增強自己在漫長沉睡和鎮壓中損失的力量。
那離開引渡船的鬼差躲避在鬼城裡,聽著城外野獸般的嘶吼聲,本能地感到恐懼。
他開始後悔,後悔為何沒有跟著引渡船,跟著那位龍君離開這裡。要是離開這裡,跟著那位龍君一定不會收到這種威脅吧?他可是親眼目睹龍君展開一座純白色神像一擊劈開了冥土,殺死了冥土中的鬼怪。
這些對差使們來說極具威脅的東西對那位龍君來說不過是些小魚小蝦,頃刻便可以將它們覆滅。
他為什麼……就迷了心竅下了船呢?
鬼差不知道。
但鬼城上方不斷響起震動聲,震的他的心跟著發顫。兩尊龐然大物盤踞在鬼城上方,臉上分彆覆蓋牛和馬的麵具。這兩尊龐然大物在和冥土生物們廝殺,他們每一拳都能打碎一頭襲來的鬼怪,但數量太多了,牛頭馬麵被糾纏的無法脫身。
那龍君離開後不久,冥土卷土重來,有體型誇張的冥土生物硬生生扛著冥土的土壤蹚過忘川河,然後倒下成為一具屍體,冥土生物便在屍體上鋪張冥土,最後跨越忘川河,圍住這座港城。
老判官站在樓閣上,遙望天穹下的搏鬥,冥土生物似乎在漫長的沉寂中同化了特征,都擁有修長的手臂和蒼白的皮膚,它們湧過來,就像一片能淹沒天地的白色潮水。
老判官麵頰抽搐,看見了什麼,下意識後退。
在冥土中,有某個東西在醞釀,它從黑暗裡迅猛出現,襲擊了牛頭馬麵,巨刃般的爪子洞穿牛頭馬麵的胸膛,然後蜿蜒的身軀纏繞上這兩尊龐然大物的身軀,牛頭馬麵痛苦的咆哮聲響徹整座港城,它們的麵具開裂,裂縫中滲出殷紅的像血一般的液體來。
那東西朝著殷紅液體的方向扭過頭,張開利齒,竟然直接吞下了一整個頭顱,它在肆意渴飲那液體。
“不……不!”老判官低吼道,在他的視線裡,那蟒蛇般的冥土生物的身軀在飛速膨脹,黑色的霧氣彌漫在它的身邊。而牛頭馬麵的魁梧壯碩的軀體迅速乾癟下去,那頭冥土生物甚至在啃咬牛頭馬麵的肉和骨骼。
其餘的冥土生物撲過來,加入了這場盛宴。
強大如牛頭馬麵,也淹沒在這片潮水中了。
…………
塵世之中,猩紅色的宇宙出現了一些微妙的小變化。
地獄之門在無數界域中,甚至是宇宙的虛空之中打開了,黑色的土壤上,冥土生物們朝著地獄之門,對著塵世中的生靈們露出相當和善的微笑。
歸源律道更迭的時代,古老者們背棄誓約的時代。
每一瞬間都都有文明和世界被掃進塵埃。
但冥土生物的到來,無疑是給這萬物進發的宇宙增添了一抹彆樣的光彩。
陰司,十殿之肅英宮。
十殿閻羅皆在,佇立天地,俯視他們前方渺小至極的龍君。
“陰間陽間因為冥土動亂成這般模樣,閻羅們還有這閒心在此地等我到來?”李熄安盤坐,身前的桌案上擺著一壺酒,一枚手鐲,以及一本薄薄的冊子。
“覲世尊勝因為出手被宇宙察覺,隻得前往宇宙暗麵抵禦外敵。死之歸源不在的陰司無力鎮壓冥土,即便我等出手,也不過是讓冥土中出現更加強大的怪物。何況,龍君此言差矣,我等真身皆在十方鎮守冥土,避免動亂擴大,並非是出於閒心來見龍君。”正前方的輪轉王說道。
“龍君的身上擁有能一勞永逸的力量,至少在死之歸源回到陰司之前足矣鎮壓冥土。”
李熄安露出驚訝的神色,“我竟然有這般能耐,不妨請閻羅詳細說說?”
秦廣王瞥了一眼李熄安,還有兩隻小鬼低著頭站在他的身邊,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