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聲音響徹天地間,那具法相在開口。
像古刹裡巨鐘扣鳴,也像包裹大地,從四麵八方震蕩起的雷聲。法相抬手,與那柄赤紅的劍相撞。這就像黃昏與永夜的碰撞,熾白的潮水漲幅,席卷了天空和大地,粗暴地奪走籠罩處的一切色彩。
金鐵轟鳴之聲作響於雲端。
熾白的潮停息,將色彩重新歸還世間萬物。
隨之咯吱聲輕響。
房屋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人影走出來,懷裡是那安靜沉眠的嬰兒。
隨意披散的潑墨發絲,華貴的赤紅衣裳,寬大的袖袍在金火中舞動,繪製的樹枝神鳥蓮花仿若在火焰中活過來。
灰衣女子望著他。
望著那對流轉著蓮花的金色瞳目。
“接好。”他說。
“你……究竟是誰?”她問。
“我說過,於你而言不過是一介過客。”赤服人影與她交錯而過。
“你的夫君不會有事,當黃昏落下,你可以再來此地尋他,他什麼都不會知道。你仍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彌羅山的門人。”
他伸手,東方,一縷曦光刺破了大地。
小鎮上的瘋狂在這縷曦光下破滅,
然後,他接過了曦光,化作劍芒。
…………
綿延萬裡的漆黑大地。
煞氣彙聚成雲層,山峰,法相的頭顱之上即是星宇。
猩紅色,周身是火焰狀的物質。這具法相就像一個披著血色鎧甲的巨人,頭顱是模糊的五官,發絲樣的東西被煞氣聚攏化作的靈叼起,仿若法相背後展開的樹或羽翼。
李熄安就身處這具法相的麵前。
法相注視著他。
他同樣凝視著法相的麵龐。
黃昏在李熄安的背後的天空緩緩燃燒,而法相那一邊的天空也不是夜幕,而是晨曦,滾動著絢爛的暗紫雲海。
沒有想象中的可怕碰撞,那具法相甚至沒有再降下屬於真一境的威壓。
所有的混亂在此刻同時出現的晨曦和黃昏下止息。
這尊真一境的生靈吞沒了無數山巒大地城市道統,可沒人能理解他為何在這座名叫“靜寧鎮”的角落停下乾戈。
金色的火在天邊燃燒。
世人惶恐不安。
以那條分界線往後。
哪怕這些凡人並不知曉此時此刻究竟在發生什麼。這瞬息帶來的毀滅比天災更恐怖,在他們有限且短暫的生命裡未曾見過這般末日景象,便隻能將其歸結於“老天爺發怒”,這上天要毀滅人間。有人跪下祈禱,有人崩潰哭嚎,還有的人再享受他們生命中最後的瘋狂。
祖還沒來的及注視的土地,人心的黑暗滋生陰影,肆意暴虐。
可能對於他們而言,直接失去所有意誌力比帶著自我活在破滅降臨的前一段時光更容易接受。
修行界已經對這樣的存在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因為有資曆的人物全部戰死了,戰死在大地邊緣的古戰場,沒有生靈活著歸來,除了這位尊貴的祖。李熄安知道這點,那些戰死在大地邊緣的修行者們他都還記得,他感受過他們守護這個世界意誌,也感受過他們的屍骸和滾燙炙熱的血。
那位彌羅山的老祖是最後一個死去的生靈。
而一些古老道統正如灰衣女子的那位師祖所交待的一樣。
在準備構架“門”。
這世界很大很廣,但他們的先祖曾經見過更龐大更寬闊的世界,走出過這顆星辰。
他們如今已然不在,可為後人留下的台階。
是當這個世界無路可去之時,能選擇的最後一條道路。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鮮明地動用那片血色花瓣的力量,曦劍,昏劍,五行殺伐術之金,一個凡人的身軀,亦如他當初九州行昆侖。
這就是屬於他的,還是這具身軀內那片蓮花的呢?
李熄安不禁想著,現世的自己若能如此,很多秘密將輕而易舉的揭開。
現世的那兩片花瓣以花瓣中滴落的血為媒介,能夠牽引來不可思議的力量。在鬼棺中沉眠,為他帶來不完全的歲月法;海淵之底,利用蓮花花瓣重塑歲月,追溯過往,直麵金字塔銘刻的偉大生靈。
但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
這片蓮花若是暴露於世人麵前,將帶來毀滅性的禍端。
何況,這種力量他還無法涉及。
但現在的情況,他算是取巧了。沒有生靈能勝過這個狀態下的他,至少真一做不到。
李熄安凝視麵前的法相,曦劍化魚,而昏劍被他持在手中,劍鋒直指法相頭顱。麵對昏劍的鋒芒,法相並無懼意,那符文構建的巨大眼瞳中的瘋狂反而隱隱消去了不少。
“長生者。”法相開口。
“九州已經崩碎,不可能會有長生者的存在。”
“你是誰?你不是這個界域的生靈,為何要阻攔我行事。”
“你的行事,崩碎這方界域麼?”李熄安問。
“是,你要庇護他們?我雖然不知你究竟是什麼生靈,但你披著昆侖長生服,就算並非出自九州,也與九州有莫大的關聯。不妨看看這世界,可笑,你竟然想要阻攔我。”法相攤開五指,一座座古老大山在他的手掌中投影,仿若一頭頭沉眠於大地的巨龍。
“好好看看這世界吧長生者。”
“這是九州的大山!”
法相在笑。
很難想象是這樣的情緒才能笑成這副模樣,蒼涼,孤獨,死寂,當所有期盼都消失,便隻餘瘋狂。
“我知道。”李熄安說。
“從來到這世界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所以,你仍然打算庇護他們?”法相沉聲,他凝視李熄安身旁飛舞的曦劍和他手中持的昏劍。“你是九州的生靈!”
這一刻,法相篤定。
李熄安沒有否認,隻是舉劍。
“告訴我你的名號,上人。”
“我會為你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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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點懸念,比如李熄安為什麼會這樣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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