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直點點頭,祖母更喜歡廉台堡的一切,隻是如此一來,孫二娘她們咋辦?他原本等著月底鄭妙順成親之後,就動身趕往湖廣,爭取趕在年前回來。孫二娘再不成器,他該給的也不會少了。可如今祖母不去府城了,他必須考慮孫二娘和李茉莉的安全了,畢竟哪都有遊手好閒的光棍。
尉氏見多了風浪,並沒有鄭直想象中的暴跳如雷,也沒有埋怨數落,而是問鄭直今後的打算。
“孫兒打算待祖母大壽後就動身去湖廣,俺在京師中的朋友介紹了一條財路。”鄭直恭敬地回答。
“湖廣啊。”尉氏抱著手爐隨口一問“不等六姐成親了?”
“侄兒要去的是安陸州,來回有兩千多裡路,還打算趕在年前回來。”鄭直大言不慚的講出計劃。
普通馬,理論上一個時辰可以慢跑跑八十裡,奔跑為一百二十裡,最快為二百四十裡,一日最多騎三個時辰,行駛四百裡左右。
鄭直還想著借了鄭寬的駕貼到沿途驛站換馬,好馬晝夜行駛,最快兩千裡每天,當然如此人和馬都得廢了。不過打個對折,再對折,一旬總得綽綽有餘吧。他自認汲取了上次假冒孫氏時漏算天氣的教訓,這次甚至想辦法從欽天監的天文生那裡打聽湖廣和河南這一陣的天氣。當然他也曉得路上不可能都在他的掌握,可這不是為了博得祖母諒解嗎?總之一切儘在掌握,優勢在吾。
可他忽略了馬跑一兩個時辰就需要吃料喝水,一般每日隻能走大約五個時辰左右,速度為每個時辰二十五到三十裡。同時還忘了皇明並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官道,更多的地方道路崎嶇不平,各種關隘險阻。一般來講,兩千裡路在一切正常的前提下,需要四十四天左右才能走完。
也就是講,鄭直一路暢通,趕到安陸,正好是大年初一,過年。
尉氏雖然沒有去過湖廣,甚至往南都沒有去過河南,可她跟著夫君在宣府見識過草原遼闊,在大同見識過大青山的壯美,在遼東極邊之地敢拿著木叉與群狼對峙,護衛一家,見識遠不是紙上談兵的鄭直可比。立刻懂這個幼孫犯了和當初鄭寬一般的毛病,書生意氣。知易行難,有些事,她千叮嚀,萬囑咐,可兒孫都長大了,她不可能護著一輩子。況且鄭直如今的局麵不也是對方一個人闖出來的“去吧,你三伯那裡,不需顧慮。”
鄭直原本怕祖母反對,因此有些畫大餅的意味,卻不想祖母直接答應了,趕緊稱是。
“你年紀尚幼,以後若有閒暇也該多用心功課。”尉氏卻並沒有讓鄭直高興太久“聽人講,你屋裡有人了?”
鄭直不敢吭聲,聽人講,誰?鄭寬不會如此,那麼隻有鄭健,鄭偉了,突然他想到了鄭富。
“咱家雖然不是高門大戶,可是規矩也是有的。”尉氏平靜的看著鄭直“正好你要出去,把她們送到我這來,學學規矩吧。”
鄭直一聽,有些意外,原本他以為祖母要讓自個趕人,畢竟孫二娘她們就算做妾,也沒資格見祖母的“祖母為了家族勞累……”
“是舍不得?”尉氏直接將手爐放到了旁邊的八仙桌上“還是不放心?”
“不,不不。”鄭直一縮脖子“孫兒高興還來不及,這就把她們接過來。”
“嗯。”尉氏拿起茶碗“五虎之前做的都很好,縣城裡那十幾座牌坊,就屬五虎的那座氣派,若是閒暇,去瞅瞅吧。”
鄭直應了一聲,祖母看來得隴望蜀,也高估了她孫兒的水平。
鄭直從祖母院子裡出來,又來到前院找到鄭寬講了祖母的意思。
鄭寬感覺頭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來以為兩位兄長這次少有的寬厚,卻不想高興的太早“五虎打算如何?”
“祖母的話俺是一定聽的。”鄭直不假思索的回答“一會俺就去接人,估計明個就回來了。隻是叔父的東西都放在那院子裡,俺想是否叔父派幾個人跟著一起過去,最好有信重的婆子。僧奴瞅著俺回來了,給俺買了一堆下人。”
“去找你六嬸吧。”鄭寬對此倒不在意,畢竟男主外女主內。他本來打算告知對方另外一些事,可如今鄭直有意前往湖廣,就隻能等著回來再講了。
鄭直應了一聲,又來到後院求見沈氏。沈氏聽了鄭直的來意,當即點了幾個下人跟著鄭直和朱千戶直奔五十多裡外的真定府城。
“爺,不行啊,忍忍,忍忍,還沒到日子呢……”孫二娘話沒講完就被扔到了床上,然後是李茉莉。
“不忍了。”鄭直一邊解大帶,一邊道“再忍下去,俺成無名白了。”講完撲了上去。
“無名白”本意是指沒有名氣的白丁。本朝專門用來指代閹割後入不了宮、做不了火者之人。這一稱呼,最早源自唐朝。其時宮中內宦氣焰囂張,權勢登峰造極,以至能隨意任免朝臣、擇立皇帝,於是私自閹割一時間形成風氣,出現了大量不由詔命而自宮的人,被時人稱為“私白”。
本朝自太宗之後,閹宦勢力再次強盛,自宮現象也隨之嚴重,不但出現千戶自閹請求入宮的個例,還出現了部分區域的衛所軍戶大範圍閹割幼子以期顯貴的陋習。當然宮內名額有限,最終入不了宮的或是偷偷進入權貴之家當差,或是在京師內外苟延殘喘。
鄭直之所以一反常態,是怕,真的怕,他怕等他從湖廣回來後,祖母將孫二娘和李茉莉打發走。孫二娘就算了,李茉莉……他還沒吃夠。
母夜叉聞言也裝不下去了,爬起來,一邊湊到鄭直跟前幫忙,一邊對無所適從的李茉莉道“愣著乾嘛,幫忙啊!”
李茉莉紅著臉湊了過來,不過片刻,就嚇得渾身癱軟在鄭直懷裡。
“不頂用的東西。”母夜叉輕蔑貶損一句,擠開對方,開始笨拙的使出手段。
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麵如割。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幕中草檄硯水凝。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車師西門佇獻捷。
“咋走了?”一大早孫漢就冒了出來,恰好看到了鄭直帶著朱千戶牽著馬從馬廄出來“不多住幾日?俺月底就成親了。你不來了?”
“俺得了消息,需要去湖廣一趟。”鄭直懶得廢話,直接上馬“僧奴放心,賀禮已經備好,不日就會送去。”
“那你過年還回來不?”孫漢湊了過來拉住韁繩。
“你為啥老賴著俺啊?”鄭直無可奈何“忘了俺前幾日告訴你的那些?回去好好過日子吧。”雖然他十分期待張延齡作死,可是又不願意拆散孫漢的姻緣,索性把能講的都告訴了對方,結果如何,各安天命。
“俺就是聽你講了,才舍不得你……嗬嗬……”孫漢一個不察,脫口而出。
鄭直指指孫漢“爭取年前回來吧。”
孫漢一聽,趕忙鬆開韁繩“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為啥?”鄭直反而鬨不懂了“俺年前不在為啥你就不在意?”
孫漢尷尬的四下瞅瞅,湊過來“俺大伯得了旨意,改為了大同監軍,算算日子,估計年後會借著路過,回來瞅瞅。”
“你們都成親了。”鄭直翻了個白眼,雙腿一夾馬腹,騎了出去。朱千戶趕忙拱拱手,追了過去。
二人卻不是出城,而是繞到院子後門,一輛馬車已經等在門口,守門的婆子和丫頭趕忙行禮。
鄭直也不下馬,在馬車旁停住,掀開車窗,引來幾聲驚呼,車裡的是孫二娘,李茉莉還有書香,書南。
“爺又嚇奴。”吃飽喝足的孫二娘比往日還要嬌美,慵懶的靠在書香懷裡“進來暖和暖和吧。”
“俺怕被吸乾了。”鄭直調笑一句,與病懨懨李茉莉對視一眼,放下車窗,招呼賀五十趕車。
六嬸派來的人裡有個在家裡一直做門子的,鄭直自然不會讓賀五十再來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