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恩慶撓撓頭,沒想到不過一刻鐘,他嘔心瀝血準備大乾一場的真定和清苑兩地大工程就易主了,而他又成了無所事事的閒人。
“老崇你啥心情俺曉得。”鄭直拿出一張乾隆當開出的,麵額一千兩的銀票遞給崇恩慶“這是你應得的。”
王鐘講的將銀票當銀子花,啟發了鄭直。他已經印出了總額一萬兩,每張麵額一兩的銀票,準備試試。不過邊璋提醒過他,這東西稍有不慎,就會成為如同寶鈔或者前朝交子、飛錢一般的廢紙,所以他十分謹慎。
“多謝東家。”崇恩慶是隨遇而安的性子,接過來道“俺隨時可以和新得東主交接……”
“連接啥?”鄭直哭笑不得“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趁手的人,咋會輕易放走。這銀子不是遣散費,而是獎勵。待過兩日俺姐成親之後,咱們就去周圍州縣轉轉,瞅瞅有啥買賣能做。”
講實話,真定和清苑的工程,他根本就是在摸著楊儒過河,啥都沒有底。隨著時間流逝,投入的銀子越來越多,多到他已經身心俱疲。這也是他毫不猶豫和江侃做交換的原因之一。
那四十家分號究竟要做啥,鄭直還沒有個準主意。他打算先和邊璋,馮鐸商量一下再做定奪。不過慶字號是要立足本地的,畢竟‘西門慶’這麼響亮的名號闖出來也不容易。
至於那座南京城裡的竹園,不過就是鄭直的遮眼法。否則他總感覺吃了虧,卻又不曉得哪裡吃了虧。東西俺可以不用,卻絕不能沒有。史臻享的這話,鄭直一直記得。反正他這輩子也沒想著去南蠻子的地盤討飯吃。況且為了一座破院子,還要搬去南京住不成?荒唐。
崇恩慶有些意外,再瞅了瞅銀票,小心收好“那這幾日俺回家瞅瞅。”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哪怕下次被辭了,還有一筆豐厚的遣散費。
鄭直沒有反對“行,那就準備一下,明日江監生的人來了,把契書簽了,就可以走了。不過初一一大早,你得回來。”
崇恩慶立刻答應下來。
鄭直從崇恩慶的工房出來,江侃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好了?走吧。”
“縣裡的同善會尋了江郎好多次。”鄭直沒話找話“就不管了?”
“管啊。”江侃一邊扇扇子,一邊道“我這不帶著人回來了。放心,絕對誤不了事。對了,你的城牆拆完了嗎?”
“挺結實的,俺就讓他們在外邊重修了一堵圓形土牆。”鄭直回了一句。
“小家子氣。”江侃調侃一句“你這樣算下來……也就才多了十幾畝地。”
“將近五十畝地,不小了,做人要知足。”鄭直言不由衷的回了一句。他何嘗不想多弄大點地方,奈何沒銀子,最起碼當時沒有。也沒有時間,這要是耗下去,猴年馬月才能要老三啊。咳咳咳。
二人出了慶字號,直接來到了鄭家附近,早有約好的經濟趕緊湊過來。
六太太的堂姐當然不是閒的沒事做,而是受到江侃的娘子祝氏邀請,一同來真定看姐妹。不但如此,她們目下正在博野縣,探望六太太的親姐,前首輔之子劉準的娘子沈氏。鄭直對此不置可否,畢竟他見多了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山村有遠親。
這祝英台夠能折騰的,她也就和六太太有親戚關係,如今竟然能勾連上六太太的堂姐。不過,鄭直也據此判斷,祝英台和六太太姐妹應該說不上話。否則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繞這麼大一個彎子。
當然,得知此事,他挑宅院就不能馬虎了。而且也不能隻買一處,而是兩處。
“要我說,何必費事去廉台堡,還不如就在這城裡好好翻修,整出一座院子多好。”江侃三岔口瞅了瞅,指指焦家角的方向“小一百畝地呢。”
“做人知足就好。”鄭直懶得理他“一會兒江郎去哪?”
“這是你的地盤,自然你安排啊。”江侃理所當然道“否則你鄭解元多沒麵子。”
鄭直對江侃理直氣壯的蹭吃蹭喝有些無語“行。”
因為要得急,更因為江侃和鄭直二人不負責任,所以經濟幾乎沒費唇舌,就將鄭家西邊,靠近白衣庵的兩處院子買了下來。然後打發人告知鄭家,鄭直則帶著江侃直奔古樓西街的勾欄。
卻並不是去環采閣和媚香樓,而是不起眼的梅妍館。之所以如此,很簡單,他暫時不想見高進或者梅璉。更重要的是,鄭直誤以為梅妍館和媚香樓有關係,畢竟都有個梅字。結果,自然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本館的名號出自太祖設在南京的十四館之一,也算是真定立字號最久的勾欄。”老鴇滿麵堆笑,介紹梅妍館的來曆。
鄭直全無興趣,江侃則盯著老鴇胸前的兩塊肉,笑道“這麼講你家這也算百年老店了?”
“對對對。”老鴇根本不在乎,反而故意擺動腰肢“千真萬確的百年老店。”
江侃大笑,弄得鄭直和那老鴇不明所以。
正在這時,房門敲響,進來兩位容貌不俗的優兒,老鴇趕緊介紹,然後退了出去。鄭直如今也算吃過見過,並沒有忘形,反而借著機會向江侃打聽目下京裡啥情況。
江侃不曉得是不是被家中河東獅管束的緊了,聊了沒一會,竟然當著鄭直的麵,開始對身旁的優兒又摸又親。
鄭直索性將他身旁的優兒也推了過去,然後拉住屏風,自斟自飲起來。
江侃一個外來戶,能給鄭直提供的消息有限。可是也有重要的,比如,他在張延齡家遇到了郭勳。
此刻再回想張延齡那出人預料的求親,東寧伯焦洵那前後不一的舉動,似乎就很好理解了。不過鄭直有些奇怪,郭勳,焦洵,鐘毅,錢斌四人之中,以錢斌位置最低。一個皇家家奴的義子,在這些人麵前也許能夠鎮住場子,可是在張延齡麵前,啥也不是。那為啥,郭勳賣了焦洵,卻留下了錢斌?
這時身旁傳來一股香味,一隻手端著酒壺,為他斟滿了酒。
鄭直一扭頭,皺皺眉頭,是杜十娘。此刻對方一身儒衫,頭戴儒巾,唇上還帶著一撇胡須,這裝扮與那日顰顰如出一轍。
“公子不喜,十娘下次不敢了。”杜十娘似乎立刻懂了他的心思“那日奴恰好遇到了幾位娘子。”杜十娘今夜剛剛去了一位老爺的小宴,不想回來的路上正好瞧見了鄭直和另一位貴公子進了梅妍館,立刻弄了一套儒衫混了進來。因為對某人記憶猶新,還特意模仿對方用頭發做了假須。當然她的身材,也隻能模仿顰顰。至於另外二人,她實在模仿不了。
“俺聽人講,你娘昨個偷人沒了。”鄭直卻並沒有因為對方伏低做小,而表達善意“咋今個就跑出來了?”
杜十娘如今因為鄭直,闖出了好大名號,高進和芸娘自然不舍的搖錢樹被鄭直壞了身子,因此杜十娘並不在這一陣伺候他的優兒之中。
杜十娘微微尷尬“十娘也是聽命行事。”
“你想要的,那日已經得到了。”鄭直不置可否。
“十娘很貪心。”杜十娘鑽進了鄭直懷裡“想要的很多,可最想要的,是郎君的心。”
“確實貪心。”鄭直又不是正人君子,拿起桌上的煙杆“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杜十娘瞅了眼煙杆,眼中閃過絲絲恐懼,顯然她的消息很靈通。卻還是搖搖頭,隻是已經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