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如何敢以為。”鄭直此刻才發覺他的後背濕透了“二位……”他頓了頓“俺們一同入席吧。”
鄭直原本鬆了一口氣,準備阻止朱千戶去執行他剛剛的瘋狂決定,畢竟那是破罐子破摔的不得已舉動。可是又一想張榮這個焦尾巴的為人,決定靜觀其變。不怪鄭直顛三倒四,手忙腳亂,實在是他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心裡已經亂了。
趙耀慶和張榮自然答應,三人特意找了僻靜處一桌坐下。鄭直也不理會身後劉三守在外邊,驅散旁人,拿起酒壺為張榮和趙耀慶滿上“瞧俺糊塗的,還沒有問,張百戶如今在哪裡高就?”
“俺如今在南鎮撫司當差。”張榮笑道“不過是做些跑腿的活計。”
鄭直連忙道“張百戶可是大才,說笑了,想必這就是朝廷對張百戶最後的考驗,將來必得大富貴。”
“不敢想,不敢想。”張榮笑著擺擺手,端起酒杯和鄭直,趙耀慶對飲一杯。
趙耀慶作為曾經的東廠番子已經發現了鄭直言談迥異於以往,吃了幾杯,就找了借口離開了。
“張百戶到底意欲何為?”見周圍無人,鄭直也不裝了,因為他發現哪怕過去的半年他成長了不少,可是麵對張榮,依舊不是對手。
“五郎多想了。”連趙耀慶都發現了不妥,張榮自然早就瞧出“若俺真的想做啥,這半年五郎能安安穩穩的四處偷香竊玉?”
鄭直眼睛一眯,對方這是威脅,**裸的威脅。張榮咋曉得他的所作所為?他不記得在槁城偷了張家人啊“就當俺想多了,可俺不曉得想的對不對。一千兩……”
“好。”張榮立刻應了一聲“你拿來銀子,俺這就走。”
“……”鄭直見對方如此痛快,反而越發感覺對方有可能是想著摟草打兔子,不但想殺了他,還想榨取他的銀子。可是目下已經容不得鄭直選擇了,他隻能先儘可能的穩住對方,再作打算“好。”
“……”張榮沒想到他的到來,讓鄭直竟然怕成了這個模樣。看來這段日子,對方沒少做虧心事。
若是往日,他定要借機將對方嚇個半死,然後榨乾淨銀子。可是經過邊牆之外的那件事之後,張榮感覺挺沒意思的。就憑對方敢一個人殺百十號韃子,他就佩服。更關鍵的是,皇後家禦賜皇觀,也就意味著正式認下了鄭家這門親戚。他之所以一得到消息就湊過來,就是想要和鄭直套關係。形勢比人強,錦衣衛內部大亂鬥,讓他懂了很多,尤其懂了,沒有靠山,啥都不是。
不過,鄭直得有多蠢,亦或者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才會認為他張榮敢扇皇後的臉。
伸手拿過酒壺,為鄭直滿上“葉都僉年初死了,俺們這些之前他信重之人,自然也就沒了去處。”
“張百戶的本事俺是曉得的。”鄭直哪裡肯信“上邊不管誰當家,總還是要手下人做事不是?做事就要有能人,不靠張百戶這樣的,難道要於千戶那樣的?”
“比不得,比不得。”張榮趕緊擺擺手“如今於千戶已經升為了署指揮僉事了。”
鄭直麵露不屑“俺是曉得張百戶的本事的,於……僉事可真不夠資格與張百戶相提並論。如今不過是暫時蟄伏而已。”他看張榮講的,再聯想到趙耀慶那莫名其妙的調職,心中也不由惴惴不安,該不會他真的想錯了。對方並不是要誘捕他,而是來打秋風的。端起酒壺為對方斟滿酒“二狗哥,俺們認識有三年了。”
張榮點點頭“整整三年三個月。俺還記得第一次見五郎,是在大興縣裡的司獄司。”
“俺就要句痛快話。”鄭直索性單刀直入“二狗哥是不是把俺賣了?”
“……”張榮咂麼咂麼嘴“俺也給你講實話,俺沒銀子了。兩千兩,你給俺銀子,俺給你把事情平了。”事已至此,他索性就如同對方所願,貨真價實的敲一筆銀子,否則估計鄭直夜裡都睡不安穩。
“銀子不是問題。”鄭直一聽,頓時鬆了口氣,這才對嘛。你一個光棍平白無故跑過來,俺跟你很熟?大夥都是敞亮人,談銀子就談銀子,套啥近乎“關鍵,值不值。”
“嗬嗬。”張榮有了決定,就迅速的進入了狀態“五郎莫不是以為俺在槁城就真的不認識幾個鄉黨?不曉得你做的好事?那個雍娘子咋回事?郝莊渡的那兩位自戕的店東咋回事?方家那位木植商人咋死的?”
“俺不害人命。”鄭直沒有否認雍娘子的事情,畢竟無傷大雅。他之所以講這麼一句,不過是習慣性的討價還價而已。心裡卻高興起來,很簡單,張榮沒有提邊牆外的事情,證明對方也不敢深究。沒有提葉廣的死還有張茂全家的事情,證明對方也不曉得與他有關。
“自然不是你。”張榮頓了頓“可你信不信,一定和你們鄭家人有關係。”
“就不能是神武右衛指揮僉事趙磊家?”事已至此,鄭直講的也就通透了很多。鄭安父子已經死了,那麼之前他的布局也就廢了。可是那些線索還能夠用,還可以網住旁人。
擇日不如撞日,他也發現自個設計陰謀詭計,實在不拿手,還是交給行家來做比較好。
至於為何是趙磊?很簡單,報仇。自打看到鄭實保存的那些書信,鄭直就恨上了趙家。他相信,當初趙家若是肯還銀子,鄭實也就不會被氣死。所以,對趙家作替死鬼,鄭直沒有一點心理負擔“趙家在槁城也有地,就在郝莊渡,這位趙僉事和俺三伯關係也不錯。”
“趙?”張榮記得趙耀慶家就是神武右衛的,笑了起來。果然趟過屍山血海的人,心腸都是硬的“那你得幫忙。”
“兩千兩。”鄭直答應了下來“俺明日準備好。”
“這麼大一筆銀子,俺咋帶走?”張榮撇撇嘴“你給俺換成孔方兄弟會的會票。”木已成舟,他也就息了交好鄭直的想法。送到眼前的銀子,他不要白不要。
“會票?”鄭直沒想到張榮也對這東西感興趣。
“這裡沒有嗎?”張榮確實不清楚“京師很流行的,五郎也可以多買一些,能銀子生銀子。”
張榮有個毛病,一旦收了銀子,就不管多麼難,也會把事情搞成。這也是鄭直上一次在詔獄認定張榮一定收了彆人好處,賣了他的原因。此刻對方和他達成買賣,鄭直心情一下子好了,甚至願意提醒一句“這東西不穩當的。還是銀子吧。”
張榮不以為然“五郎見過銀子,俺是信得。可是俺咋瞅著,五郎沒見過大數的銀子。”
“術業有專攻。”鄭直不置可否。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人家不願聽,他也沒興趣作惡人“俺給你準備會票。”(www.101novel.com)